依赖和爱都是无底洞（2 / 2）

她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有人陪也不是一件坏事。

她太疲惫，不想自己开车，索性就把车停在车库里，自己站在写字楼前的喷泉旁边，等许一一开车来接她。

树影在微风中摇摇晃晃，投在大理石地面上，蒋依夏忽然觉得有些不安，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她警觉地朝四周看去，却没有发现异常。周围的大厦还灯火通明，不时能看见外卖人员的身影，她身后的写字楼里保安还尽职尽责地站在岗位上，此时看见她四处张望，保安还冲她挥了挥手，蒋依夏稍微放下心来。不过她还是离开原地，走到人行道上。虽然此时也没几个行人，但胜在离马路近了些，时不时有车经过，让她稍微找着些安全感。

许一一很快就到，蒋依夏跳进车里，透过车窗看向自己最开始站的位置。那里光线昏暗，蒋依夏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她似乎真的看见了一道影子闪过。只是她不知道那究竟是人影，还是树影。

“怎么了？心神不宁的？”许一一看了她一眼，“工作上的事？”

蒋依夏打算明天去找保安，看看有没有监控。她这样胡思乱想也不是办法，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贸然说出来也只是徒增烦恼。下定决心后，她抛下这些烦心事，重重叹了口气。

让她心烦意乱的还有一个原因，在决定换封面前，她给白书伦的经纪人打了声招呼，那位漂亮干练的经纪人给出了虽然官方但又不失真诚的回复，不但没伤和气，还为以后的合作留下了余地。对方的客气反而让她有些不好受，她在理性和感性之间摇摆，兴致不高，三言两语地带过工作的事，然后一直看着窗外。

转过一个路口，许一一开口打破这份安静，“我工作时接的第一个案子，是参与并购一家公司……对方老总跳楼自杀，那个时候我们正在开庆功宴。”

夜已转深，一路上车辆寥寥。许一一说完，就打开了音响，轻柔的音乐绕在耳边，蒋依夏靠着车窗假寐，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她闭着眼睛，渐渐有了困意，在清醒和熟睡之间的那段间隙中，车里一直放的轻音乐忽然停止，蒋依夏转醒，她看向中控屏幕，有电话进来。

许一一的手机就放在两人中间的位置，那是一个她一眼看过去就能看见手机屏幕的位置，她瞥了眼，随后移开了目光。

他的手机和车载蓝牙连在一起，此时音乐停止，许一一没有要接电话的意思，他虽然微微皱眉，面露不耐，但一直没有摁掉来电。等了一会儿，电话那边的人最终放弃。轻柔的音乐重新响起，蒋依夏看着许一一，看得清他的五官，却看不清他的神色。

她清了清嗓子，“我有一个问题。”

许一一转着方向盘，“你说。”

蒋依夏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它正嗡嗡地震动着，“不如你先帮我接个电话？”

许一一诧异地看向她，蒋依夏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念出来电显示的号码，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他耳边。

她的指尖轻轻挨着他的皮肤，传来丝丝凉意，更带来莫名的压迫感，许一一听见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女声，“蒋依夏！”

许一一停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是我。”

红灯的路口，他刚说出这两个字，眼前忽然一暗，耳边的凉意消失，嘴唇传来柔软的触感，炽热但短暂，在他反应过来前，蒋依夏已经重新坐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手机早就被她挂断。

车子重新发动，窗外的景色向后飞去，她看见玻璃上自己的脸，上面挂着一个连她都觉得陌生的笑容。

这是她每天回家都走的路，路两边的风景她再熟悉不过。但此时她却觉得厌烦。

明明她之前什么也没说，可许一一却懂，他恰到好处的安慰让她心中的防线渐渐崩溃，可易蕊这通来电却让她清醒过来。

许一一住进她家不过短短几周时间，可是她的肢体语言却先于大脑作出了反应。她习惯了生活中有他的出现，这让她感到恐慌。

她恐慌自己会迫不及待跟他分享新鲜事，会和他倾诉工作的点滴，会不经意间记住他的喜好。她习惯了在他怀里醒来，更习惯每天醒来看见他乱蓬蓬的头发。

更让她恐慌的是，许一一和她的反应一样，他会把生活的细节告诉她，什么时候加班，什么时候应酬，什么时候出差，甚至他会征求她的意见，于是他的洗发水沐浴液须后水，甚至领带颜色，都是她挑的。

信任、依赖、憎恨，还有隐隐的愧疚……种种情绪叠加在一起，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提醒她不能陷入自己编织的童话里。更何况童话背后，是一个陷阱。

蒋依夏转脸看向许一一，车子已经驶下高速，路边郁郁葱葱的树遮住路灯，这条通往她家的路一向很暗，她盯着不远处树梢上的一个鸟巢，听见许一一说：“蒋蒋……”

她看向他，第一次发现他眉眼间带了些她读不懂的情绪，“下周我爷爷九十大寿，你想去吗？”

蒋依夏只感觉自己心中的弦被拉扯到极限，他这句话一出，那根弦忽然断了。她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她觉得扬起的嘴角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想放松面部肌肉，但表情像是被固定住一般，僵在了脸上。好在这段路上光线昏暗，她自欺欺人地转脸看向窗外。

他熟练地打方向，进小区，停在她家门前，等车库门缓缓升高。

“你想让我去吗？”她问。

几乎没有犹豫，她听见许一一的声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