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裤子太大,我提不上(2 / 2)
最后我们裴学长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之前在英国旅游时买的蚕丝睡袍,亲手给小学弟换上。裴至欢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别的意思,许念为了救他们差点没命,他现在怎么照顾都不过分,对,不过分!换下被头发打湿的衬衫,许念半闭着眼睛,十分配合地伸手、低头、抬腿、撩头发……裴至欢满眼都是嫩生生的胳膊、肩膀,还有白的晃眼的胸口,以及是胸口上的……
啊啊啊啊啊,裴至欢拼命摇头,快速给他穿好放倒盖上被子,宛如关上潘多拉魔盒一样,他偷偷吁一口气,有种微妙的逃命的错觉。
不明情况的许念挣扎着撑起身,“你真的,不用去楼下看看吗?”他的睡袍领口又随着起身动作撑开,露出里面深可积水的锁骨,上面因为沐浴的热气泛着诱人的粉色。
裴至欢心里长嚎一声,赶紧又把许念推倒,“真不用管他。倒是你,现在身体还好些吗?我新冲的红糖水还要喝吗?”
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许念点点头,裴至欢露出“计划通”的微笑,快速下楼端红糖水。“推销保险”的裴至清还坐在沙发上,看见他下来,金丝边眼镜反射出诡异的光。
裴至欢朝他做了谢客的手势,端上茶喜滋滋地奔上楼。许念靠在床头,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缀着他的补给。裴至欢看着他苍白的嘴唇渐渐沾染了糖水的颜色,不自觉地也舔舔自己的唇。
缓了许久,许念低头叹一口气,知道有些事逃避不了,“庄远,他怎么样了?”
裴至欢接过他递回来的杯子,眼一瞅果然里面又剩了半杯。“刚刚你去浴室的时候,老罗正好来电话了。庄远没事,学校和医院里的骚乱也平息了,他们打算用集体食物中毒来解释,也已经和两家食堂协调好背锅方案了。庄远他,”裴至欢说着笑起来,摇摇头,“死活不敢相信他居然有胆子把你从我们教室拖上天台,吓得坐立不安六神无主。陈子格说他活了这么大第一次见到那么怂的人。”
“那就好。因为在医院时,我明明听见那个人说……”许念刚刚松的一口气又提回来:“对,医院里的那人呢?你们怎么处理他?会……处死吗?”
裴至欢看许念明显担忧起来,赶紧握住他冰凉的手:“放心,我们没那么残暴不讲理,别被电视剧骗了。”他把许念的被子拉高一点,看见他唇边还沾了一点红糖水渍,心头一动,鬼使神差地直接抬手轻轻擦去。
许念愣愣地看他动作,睁大了眼睛。
“咳咳,”裴至欢咳嗽两声转移注意力,“医、医院里的那人老罗已经调查出来了。他叫常继,是我们的学长。”
“学长?”
“对啊,不过在五年前就毕业了。在校四年没有奖学金没有受处分,连朋友也没几个,很寡淡的一个人,所以我们都没听说过他。”
许念有些不解:“那他是怎么……”
裴至欢无奈地叹口气:“看不开,求不得,放不下。”他盘着腿直接坐在了许念对面,“他在庄远的身上看见了他的影子。虽然他一直不肯说,但是罗队长查到了。他在大学里有一个暗恋的女孩。他很爱她,但是困于自己软弱畏缩的性格,始终没有行动,错失了一次又一次机会。越错过他就越后悔,越后悔他就越畏缩,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不止影响到感情,也影响到生活、学业。最后,就算是湛大出身,他也没有拿到像样的offer,老板嫌他软弱胆小,同事欺他唯唯诺诺,后来他就一直无业游荡,不与外人交流。两年前,他喜欢的那个女孩结婚了。他在朋友圈刷到她的婚礼邀请函,却连去喝杯喜酒都不敢,自己在街头买醉,然后出了车祸,成为植物人,一直躺在湛医的重症监护室里。”
裴至欢简明扼要地讲完常继灰暗的前半生,许念垂下眼睛,失落道:“怪不得他说庄远和他相像……他是不想庄远继续重复他的遗憾,或者是他的意愿恰好借了庄远的躯壳,来完成他未完成的……”许念想了想,找出一个精准的中文词汇:“执念……”
“呵。”裴至欢一声冷笑,“有执念?有执念活着的时候干什么去了?偏偏半死不活的时候就大彻大悟了,要拉着整个学校整个医院的人为了他那一点固执的情情爱爱陷入险境??”
许念这是第一次看见讲话如此尖锐的裴至欢,水墨般的大眼睛看着他,黑鸦羽般的长睫在夜晚的灯光下投射出一大片阴影。
裴至欢也知道自己态度不好,右手虚空一抓,飘窗上那柄折扇便飞到他手中。许念认出这是那夜柴坊街初遇时裴至欢摇的扇子。此刻,裴至欢继续摇着他那柄“莫生气、气死自己谁如意”的中老年折扇,继续指点江山:“当初是有人拦着他不让他告白的?没有吧?变成植物人就敢让一个屁大点小伙子向另一个人死乞白赖的示爱了,我就问别人同意了吗?还有祸害得全校女生个个春心荡漾,见到谁就投情书,认清是谁了吗?”说到被送错的情书裴至欢更生气了,他的学区房他的二胎梦,碎得和1912里的贞操一样。扇子摇出了虚影,他额头的刘海哗啦啦飞起,露出桀骜的剑眉,此时正不满地皱着,“就算成植物人了,难听点也是他自找的,他也不看看,他维持生命的所有医疗器械及医疗费用,都还是我家捐给湛医的呢!”
许念:“……”
裴至欢继续气鼓鼓的说:“还好这次没有闹出什么大事,不然我裴家可就造了孽了。积德行善还给自己积来罪过了。呵呵。”
一段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故事,以呵呵开头,再以呵呵结尾,收尾呼应,结构相当完整。
许念听完后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想起在医院廊桥下常继悲伤的笑。常继的确是一个普通至极的人,普通到许念现在已经记不清楚他的长相,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个时候后悔又无助的悲伤。
人生苦短,是该好好活一次。
裴至欢放下扇子时,许念已经歪着头睡过去了。裴至欢知道大晚上和他说这么多一定又劳心费神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妖怪,怎么会虚弱到这种程度。裴至欢小心地将许念放平,还不忘把压在身下的长发轻轻捞起来,微凉的头发入手像海水一样,美人鱼吗?裴至欢想。那也不对,跨物种了。
即使是睡着,许念也并不安稳,长睫毛微微颤动着,裴至欢熄了灯,看见月光在上面跳着舞。许念整个人都被这柔和的夜裹上一层朦胧的釉色,裴至欢静静地看着,又想起罗忘生最后的交待。罗忘生说:“一个月前的湛医医闹事件,恶灵集聚,听到了常继的执念,便与他达成了交易,他来实现夙愿,而恶灵吸食凡间。你同学最后抽出来的那团黑气就是与常继打成协议的恶灵,我查了档案,是影妖。后来的巨大灵力波动,就是她的老大来救她。她的老大妖书没有记载,但肉眼可见十分难以对付。你同学居然三鞭子抽开了他的结界,这以后啊,怕是不安生了。”
裴至欢看着许念的睡颜,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失察让他卷入事件,同时,想要了解他的念头也愈发的强烈。白天没有问出口的话此时像夜里的潮水一样悄无声息地蔓延着。空气渐渐变得有些拥挤,裴至欢觉得自己像是被推着,不由自主地想要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人,想近一点,再近一点,这样似乎就能看得更清楚、更明白。
眼前的美景像是有种诡异而致命的吸引力,先是海水一样的长发,蜿蜒着流淌在枕间,有几缕滑到了床下。裴至欢想起他白日里的发色,日光下是丝绸般的深栗色,而此刻在月光下,如墨般浓黑,神秘,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一不留心就会万劫不复。再者是如雪般的肌肤,裴至欢下意识地摩挲着手指尖,他又想起相触的触感,像刚刚做好的慕斯蛋糕,微凉绵软,不知道尝一口会是什么味道?会是甜的吗?……
!!
裴至欢“腾——”地窜起来,近似是瞬移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哗啦啦冷水扑脸。自己到底在瞎想些什么???他愣愣地看着面前镜子里的人,是不是太空闺寂寞了还是饱暖开始瞎思了??镜子里的青年才俊迷茫地眨眨眼,说他也不知道。
禽兽啊。很有良心的裴学长痛心疾首,委屈地眨眨眼睛,一步一步蜗牛似的挪回去——这下他长记性了,只远远乖乖坐着,眼观鼻鼻观心,保证不胡思乱想。
许念似乎正在做梦,眉头微蹙眼睫轻颤,就连放在薄被上的手指也不自觉地攥紧。裴至欢看见他深深地呼吸着,似乎还不够,连两片水润的唇也微微张开。裴至欢下意识想帮他抚平眉间的郁气,手抬起了又硬生生放下。寂静的房间里,裴至欢似乎能听见自己咚咚咚恍如打鼓的心跳,他吞了一口口水,就在此时,许念突然嘟囔着翻了一个身!裴至欢吓得一愣,紧接着他就看见许念被扯开的睡袍,睡袍里面映着月色洁白如玲珑玉的胸膛。
霎时间,傍晚所有旖旎的画面全部像洪水一样冲进他的脑海,从浴室里刚刚出来浑身湿漉漉的许念,软在他怀里任由他换衣服的许念,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冷着脸连抽三鞭救所有人出困境的许念……
突然,鼻间一股热流喷涌而出。裴至欢睁大了眼睛,赶紧捂住了鼻子。他惊恐地察觉自己手心一片温热,几乎是逃命似的冲出了房间。
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亮起,显示屏上赫然一条短信:
【裴至清:明天早上回祖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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