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上)(2 / 2)
在白色灯光下,倒是有些像惨笑。
男人先看了他一眼,嗤了一声,走上前去。
前面的,正是邀请他家的主人家。
新郎新娘和那位市长坚持让宾客先走,赚足了不少好感,最后酒店管理人员见劝不过来,也没有再发生塌方,只能让一群人先到安全的地方暂避,又喊了三四个保安过来负责这几位重要人物的安全。
新郎新娘的位置很好找,在吊顶掉落的时候新郎就及时把新娘推了出去,自己受了一些小伤。他们这时候都靠着墙休息,新娘的婚纱都被钢管扯破了,能够死里逃生还真算是万幸。新郎的膝盖磕伤,又蹭破了皮,好在地面是厚厚的软毯,摔在上面的时候没有流血。
新郎新娘的家人这时候脸色都不大好,好些的只是面如土色,差些的,已经是青紫色的了,尤其是新郎新娘的父母,都是一副黑云压顶的样子,看着亲家的眼神已经没有之前的和悦了。
男人和从舟带着他们来这边的时候,伴郎伴娘分别拉住了长辈,好像刚刚吵了一架的样子。刚才的情形过于混乱,从舟也没有挺清楚这群人是不是有过反目成仇的争吵。
“天一!”看见男人的到来,新郎的父亲有些心急地站起来。
“大伯,水安和九浩都没事吧?”男人掐了烟上前一步,先问了今天婚礼的两位主角。
新娘水安,新郎言九浩。
从舟是新娘的亲戚,而男人叫新郎的父亲为伯父。
从舟看了眼身边的男人,脑中蓦地冒出一句话:“我是江天一,以后有事就找我。”
江天一?
他见过?
等把脑子中的各种念头都藏起来后,从舟才把心思放回了眼前。
这时候那些人正问江天一他身边跟着的人是谁。
从舟是谁?
刚才敬酒的时候的确是分得比较远,也算不得他们忘记了他是谁家的儿子。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换上在人前的脸,灿烂地笑出一口大白牙:“从舟。”
“从”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姓,而以两家亲缘关系还没有人认出他,是该有多忙?
“从……舟……”新娘念了一遍,最后还是新娘的母亲突然拔高了音调,一惊一乍:“小周啊!你妈已经出去了吗?”
“阿姨放心,她很安全。表姐夫的脚还能走吗?在这里可不是什么聊天的好地方。”他轻描淡写地说表姐夫,他的那个表姐倒是脸上的笑容一僵,白色的粉底在手机光照下显得僵尸似的。
水安的母亲名叫周菊青,从舟的母亲和新娘的母亲是姊妹,算起来还是周菊英要大一些。只是现在,从舟的母亲是在超市站班的那个,而周菊青却成了阔太太,两家就像是出了五服的亲戚,只在过年的时候走个排场。
从舟心中一股怒火在烧灼他的良心,忽然对老妈更加说不出口自己在校成绩很差。
丢面子,又伤人心。
正走神,江天一却一记栗子壳将他敲醒:“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从舟扫了男人一眼:我们很熟?
男人一挑眉:你这下意识的小动作都说熟了,你还认为不熟?
从舟没有这个能力接受到别人的脑电波,当然也不知道江天一对他的腹诽。
这边说着,这场婚礼的贵宾也回来了。
从舟看了一眼所谓的王市长,忽然想问这个王市长刚才去了哪儿。但所有人都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江天一甚至了然一笑。
除此以外,江天一也没有对这个王市长的到来给予太多的关注,等人走的差不多了之后才帮忙背起了受伤的新郎。
从舟看了眼江天一背着人还谈笑风生的样子,脑子里又过了一边在背起新郎时的厌恶,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捕捉到了。从舟又看了眼乱哄哄的场面,对江天一说到:“江哥,东西我自己会去找,你先陪着他们走,小心点。”说的好像真的很熟一样。
“诶!”江天一有些意外,抽出一只手拉住从舟,“你一个人想去哪儿?这黑咕隆咚的,你就不怕从你背后窜出个人来?”
不得不说,江天一这一吓,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正好吓到了从舟最怕的点上。
从舟心脏一鼓,在脑子里先冷冷鄙视了一番江天一的“不怀好意”,才硬着头皮说:“你可就骗小孩吧!”说完挣开江天一的受手,自己打着灯往里面走。
背后新郎的爸妈问起江天一与从舟的关系,江天一带着笑意的一句:“那可是位将来的大科学家,名校毕业的,我怎么可能不巴结。”听得从舟脸上臊得慌。
臊的慌,想打人。
这江天一明明与自己最多也就可能是第二次见面,为什么能熟稔到这个地步?
从舟一边想着,一边往里面走。
他们本来就在靠近T型台中央的位置,再往里头一点就是T的头部,也是红绸钢架倒下的地方,算是一个重灾区。
这时候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大厅里开始渐渐恢复寂静,等最后离开的新郎新娘也出了这个酒厅,空荡荡的大厅里就只剩下一位保安,从舟特意关了手机,等到那位保安看了一遭没有发现灯光后出去了才重新开了手机。
方才在黑暗中,他的整个肾上腺激素都是飙升,不仅呼吸清晰可闻,心脏跳动的声音响到他都以为那位保安就要发现他。
他呼了一口气出去,酒店的紧急事件处理已经在做,只是不知为何,到现在供电都还没有恢复。
从舟放轻了脚步,越走越靠近出事的地方。
刚才从舟检查新郎伤口的时候手指上明显是轻微用了力的,而新郎并没有叫出来。江天一在背起新郎时还隐晦地看了眼T字的头部,这不由得让从舟放个心眼在这里。
那么,江天一让他来这里是干什么呢?
走在厚实的地毯上,只有踩到碎屑的时候会发出一些轻微的咔咔声。
他越来越靠近那乱七八糟纠缠在一起的红绸,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连一开始心中那种对于未知的恐惧也略微消散了一些。
他靠近了一步,那些红绸在点光源的照射下有大部分都是出于暗处的,颜色深邃,此时没了婚礼的喜庆,反倒是有一些诡异。
他移动手机试着照亮更多的地方,目光在移动时忽然捕捉到一处颜色比别的地方更加深的,这处像是斑点一般的红吸引了他的全部目光,让他不由得把手机往那处移,那处深红也一点一点暴露在他的眼前。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一点一点提起,像是胸口被注射了大量的空气,他的呼吸急促,恐惧之中竟有些像是死亡即将降临的苍白。
背后有脚步声。
他的心脏跳动很快。
厚实的地毯上本来很难听出声音,但是在这一时刻,不知为何,他就是将所有声音都收入耳中。
世界一下子变得极其恐怖,因为一切动静都无所遁形。
背后这个人绝对不是江天一。
轰隆!
刹那之间,一道劲风刮过,台上的红绸都被撕碎、砸到T型台对面的墙上,钢筋也被切了个七零八落。
从舟堪堪躲过对方的攻击,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甩了出去,在地上磕了几磕过后落在了T型台的一角,就在那个地方,惨白的灯光中有灰尘飞扬,往上照到了露出水泥的吊顶。
白色的墙皮,灰色的吊顶,还有四处散落的红绸。
还照出了那里被砸了之后还被切被吹的一滩……
人。
那些红白**之间,有些软趴趴的灰白色物质在手机的灯光下照射出一些瘆人的光。
从舟控制不住自己用相同的器官去运转,最后扒出一张高中生物课本上的大脑剖面图……
他没有顾及有敌人在场,直接吐了出来。
·
走廊之中,他们不知道在黑暗中跑了多久,眼前的楼梯不断往下延伸,却好像看不到尽头似的。又胆小的女生惊呼,“难道”两个字一出口就被另一位伴娘捂住嘴巴,两个人抱着对方浑身颤抖着往下走。
水安强作镇定,安慰自己的伴娘,江天一听了也笑道:“这世间哪有鬼神之说。”只是他说完,所有手机的光都灭了个彻底。
楼道里的人都慌张起来,混乱之中有人喊着靠墙走,接着人挤人地靠着墙走下去
这次没用多久,一道光亮就在面前亮起,消防门被人打开,有人提了手电筒往里头照,陡然松了一口气的男男女女尖叫着往外冲,眼泪鼻涕流了一大堆。
劫后余生,一大群成年人坐在地上哭得孩子似的,新郎的母亲更是心跳过快,神经过于紧绷,一下子昏迷了过去。众人乱作一团的时候,新娘忽然从地上站起来,四处看着,大喊出声:“阿浩呢?!”
“阿浩?”一个伴娘颤声重复了一边,新娘还在揪着人问阿浩在哪儿,更多的人重复了一遍之后脸色煞白,惊恐地看着新娘。
“江天一呢?他不是背着阿浩的吗?!”新娘失声喊到,却听见有人惨白着脸说:“天一不是说不来的吗?”
“对啊……小安,我知道你……我知道阿浩死了你很伤心,但他是为了救你才死的,你不能不保重自己……”
声音一道接着一道响起,都劝她保重自己,却像是每个人说给他们自己听的,这是想炸了她的脑子吗?
水安越听脸色越白,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幸存者们乱成一团,这时却又有一个小年轻惊叫起来。
他人才转头斥责他一惊一乍,却听那小年轻问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差点晕过去的问题——“王市长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