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雪（三）（2 / 2）
“不是伤仲永，是现实从来不让仲永长大。”男人是折在了自己手里。
于是他出手了，男人疲惫地应付，不到两三招，便被他压制在棍下。
男人的脾气这时候已经被磨光，他几乎是认了命似地闭上了眼睛，只是接下来听到的确是师侄的哭声。
多年以后的林成雪已经懂得了怎么压制哭声才不会显得特别幼稚，他尝试说话，但最终还是败在自己的眼泪下。
“你既然觉得那么对不起我，当初为什么还要跟着玄师叔一起把我丢了？”林成雪以为他们是不愿意的，为他们选了无数种说法。
火车站的人流中，小林成雪还不知道自己被遗弃的时候，甚至还用自己稚嫩的拳脚帮忙赶走了拐卖小孩的人贩子，得到了警察叔叔的赞扬，他满心希望自己可以向师父师叔炫耀炫耀，好让他的全世界都知道他可以独挡一面了。
林成雪放开及武之后有些恍惚地回了大殿之中，他的同学对他的消失都有些着急，现在看到人完好无损地回来，松了一口气。
对同学的埋怨，他都只能笑着收下，然后试着说好话，把他们哄好了，这里面，还是老师最着急，那样子，看上去下一刻就能跳起来给他两个脑瓜子，然后将人扇回学校。
“成雪，你别埋怨老师。”
“啊？”林成雪看见同学硬着脸皮上来说和，一头雾水，“我没有。”对方一脸不信的样子，林成雪只能再三强调：“我真的没有，他是个好老师。”
“对了，成雪，我们这里你成绩最好，讲座就你去吧！”
“诶，苦差事给我？！”
“你忘了你刚才干了什么？”
林成雪被怼得无话可说，接下来却又听见同学高兴道：“还是下山好啊……”
“下山？你们要把我丢在这里？”
看见林成雪一脸被抛弃的样子，学姐上来揉了揉他脑袋：“乖，我们只是去看禅师们和宗教管理处谈事情，没什么好玩的。”
“没什么好玩的你还这么开心？你难道不是冲着有嘴仗可打吗？”她的朋友毫不留情地揭穿她，“搅/屎/棍！！！”
“有你这样说的？！老娘还收拾不了你这小妮子了？！”
无视两个女生的打打闹闹，林成雪还是摘出了一个有点用处的信息：“宗教管理会？”他问站在一边的男生。
“哦，还不是山头太多，要削几个掉。去讨论那些寺庙的赔偿和和尚安置了。”
林成雪若有所思，这个时候，他还没有联想到这些寺庙和他小时候的家的关系，只是觉得有些意思，便推脱了讲座，换成了另一个性格极其佛系的师兄。
在会谈的场合中，他也看见了及武师叔，对方眼神闪躲，不敢直视他。
“木心寺有什么想法……及褚师兄呢？”
坐首的大和尚问到。
及武一下子被所有人的目光聚焦，有些不自在，最后还是他少林的前师兄为他解难。
及武磕磕巴巴地在众人面前解释了及褚现在的状态，以及寺庙后继无人的状态。在这次会议上，所有人争执了半晌之后，最终定下了拆除寺庙的名单，以及后续人员的去处。
在木心可怜巴巴的名单上，只有一个名字，后面备注上了“养老院”。
林成雪站在门外久久不言，他到会议一半的时候就出来了，他在这里等及武出来。
林成雪从来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尤其是在成了那个世界的一员之后，下手的时候总是不知轻重，甚至，为此感到欢呼雀跃。
及武一早就看见了林成雪，他混在众人当中，企图出去，却在路过林成雪的时候被对方叫了一声“师叔”，同行的和尚还当是熟识的人，将他往林成雪那里推了推。
及武抗拒着同伴的动作，说到：“刚才已经见过了，现在不过是大哥招呼而已。”
“是的，只是打招呼而已。”林成雪拦住了及武，抬头看他：“师叔现在和我生分得很。”
“同门还是要好好维系感情的，就算是还俗了，也要好好相处……”那个和尚喋喋不休。
这下子及武更加走不了。
林成雪冷冷开口：“顺便，向师叔问个路，回寺怎么走，师叔们把我丢掉的时候我还太小，不记路！”
他这句话丢下去直接在那个和尚的脑袋里炸了锅，那和尚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林成雪的师兄师姐也过来，正好听见这句话，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走上前去大哥招呼，还是转身当作没看见这回事。
及武满头大汗，明明是寒冬腊月，他却觉得自己要被热出疹子了。
“师叔，我就是问个路，回去问问师父他老人家愿不愿意把寺庙让出去。”
“成雪，你干什么？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改变不了了。”老师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走过来安慰自己的学生，“你如果有意见，刚才可以说嘛！老师会帮你的。”
教授大概是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学生的身份没有说服力，还想劝他不要因为自己是学生就选择闭嘴，但林成雪忽然咆哮到：“十五年前！十五年前！他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吗？！”
林成雪忽然发疯的样子有些吓人，这回，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停下脚步。
林成雪咬着下唇，死死忍着眼泪：“现在我想起来了，我以为只是丢掉而已，他们根本就是打算把我卖给人贩子！”
一语激起千层浪，被吓了一跳的长老们七嘴八舌地上来安慰这个孩子，但林成雪全部把他们推开了：“不用！”
“还要谢谢师叔，如果不是师叔教我武功，可能我真的要被那个人贩子一起带走了。”虽然说起来有些可笑，害他的，也是他师叔。
“你和及玄师叔十五年前卖了我，现在还要卖了我师父一生的心血吗？！他到底是哪里欠了你们的！！！”
“我、我没有……”及武的反驳极为微弱，刚才还想说“事情还没定论”的几个人见状闭了嘴，及武不是及玄，也不是别的什么伪装高手，他根本掩饰不了自己的自责。
“能活那么久，也是辛苦你了……”林成雪脱力似地和他说，这也是他对及武说的最后一句话。青年头也不回地出了门，然后打上车，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找到了出来买醉的及玄，然后提着人上了山。
接着，便有从舟在禅房撞见林成雪的那一幕了。
*
“我想知道他们当初为什么把我丢下山。”林成雪认真地说着。
雪花落在林成雪的侧脸上，从舟瞥一眼明显口不对心的林成雪，转身回去：“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别忘记回去后写报告。”
“从哥……你怎么越来越老头子了？”
“你管我？”从舟随口回到，“待会儿和我去后山挖骨灰，别忘了啊！”
林成雪看着从舟走回去，笑了声。
“知道，谢谢啦！”
从舟没看见脚下的门槛，一个踉跄，回头道：“谢什么？谢我带你去挖坟？”
林成雪：“……”从哥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