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何在(2 / 2)
说得像是你我之间有什么差别一样。
“我曾查过这位顾公子的身世,道方门内门弟子,风光霁月、善于交际,喜好云游四方,此生可以说都没什么污点。可却有一些地方,让我怎么也想不通。”潘达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比如他的身世成谜,却突然成了顾景云的徒弟。而身为门主的首徒,他却没有半点要继承门主之位的意思。”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当真了解顾笙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既然他的来历不明,那他为何不可能就是毒君子。
“无论武林盟说什么,我爹说什么,道方门说什么,我都是不信的。无风不起浪,这里面的水深得很。你尚且自顾不暇,又何必参进这滩浑水里去。”
“……”沉默良久,久到潘达以为沈般要被自己说服的时候,这人才慢悠悠地开口道:“对于我是龙阳这件事,你似乎并不是很惊讶。
……
精明如潘达,也是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个话题的巨大转折。
“你和罗率的事情,我也算是早有耳闻。“
“……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嗯,这我倒是信的。要真的有什么,他的腿早就该被打断了。”
如果罗彤能和沈般喜结良缘,罗家家主会乐得合不拢嘴。但若是罗率会和沈般喜结良缘,罗家家主会恨不得撕烂这个儿子的嘴。
在潘达的记忆之中,沈般从小便在美人的簇拥中长大,却并没有和任何一个产生旖旎之情,让他潜意识中觉得他要么不喜欢女人,要么便是没有喜欢人的能力。
“至于你对顾笙的疑虑,我只能说,我相信顾笙。既然他说自己不是毒君子,那便一定不是。”说到这里,沈般顿了顿:“即便他真的是了,我也会与他一起,最多不过一同去地狱里走一遭罢。”
听言潘达嘴角的笑容凝固了,良久后道:“如此莽撞,倒是不像你了。”
“怎么会呢,一直以来,我都是个横冲直撞的人。”
千金一笑、霸王别姬,自古以来,为情所困的人要么为情所惑,要么为情而死。
他们都说无情之人才能成就一番伟业,或许这就是原因。
但若说情爱都是毒药,似乎也并不尽然。
至少此时在顾笙面前的这个男人,便因为即将到来的喜事而容光焕发。有大红的喜服衬着,显得格外精神。
“行止兄气宇轩昂、一表人才,穿上喜服之后,果然更显卓绝。”顾笙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这才多久不见,顾兄怎么也开始对我说这些花言巧语了,未免也太过见外罢。”风景爽朗地笑道。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转眼间行止兄便成家
了,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感慨。”
彼时把酒言欢、高谈阔论之时,两人肆意纵情山水之间,仿佛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少年。到如今仿佛转瞬之间,两人便被时间琢磨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有关你在芳华寺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嗯。”
“不过短短几日,顾君子便能在成百上千的武林高手之中出如入无人之境,实在是武功见长啊。”
“……行止兄说笑了。”顾笙摇了摇头。
只是这对于那些已逝的无辜之人来说,并不是那么好笑。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东西。”风景意气风发地坐在红木圈椅上:“待婚宴之后,我便和你一起去武林大会,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作祟。”
作为风闻阁的幼子,风景向来不会关注世家之间的勾心斗角,想必对风路城背后的阴谋算计一无所知。
顾笙只是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你若是将喜服压出折痕,那明日的婚宴便不够完满了,试完了也该换下来了。”
“我都能够娶到芙兰为妻了,又有什么不完满的呢。”提到孙芙兰的时候,风景的神情变得格外甜蜜,但不知为何还有一丝惆怅划过,被顾笙所敏锐地捕捉到了。
“莫非行止兄与孙小姐之间有什么隔阂?”顾笙问道:“或是你有了其他的心上人?”
“当然不是,我对芙兰一心一意,只是……”说着风景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只是我不知道,她是否是愿意嫁给我的。”
“此话怎讲?”
风景又叹了口气,说道:“我初见她之时,便喜欢上了她,但她看上去对我兴致缺缺。本以为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却听说她同意了这门亲事,又突然对我亲近了许多。若她是因为两家联姻才勉强自己委身于我……那我岂不是在无意之中当了一回大恶人吗?”
“行止兄恐怕想多了,或许孙小姐一开始只是羞怯,并非对你完全无意。两家结亲后便是一家人,所以又放开了许多。”
“唉,罢了罢了,不说我的事情,说说你罢。”风景摆了摆手,将目光转回了顾笙身上:“你比我可还要略年长些,这些年来也不曾有花名在外,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可有打算了?”
顾笙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既是终身大事,怎可操之过急。”
“如何不急,我可是等着要跟你家闺女结个娃娃亲的,别等我儿子都三十好几了,你连亲都没结,连累着他也光棍一辈子。”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就是女儿。”顾笙笑笑,然后不由得想起了与沈般那场荒唐的风流梦。
可宜订盟。
可宜纳财。
可宜裁衣。
可宜嫁娶。
可否白头偕老、与君长相厮守。
“或许……应该不会有孩子了。”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顾笙摇了摇头,眼角含笑:“无事。”
现在想这些,未免还早了些。
若是沈般喜欢孩子,他们或许可以收养那些被送来道方门的孤儿,传授他们武功和学识,看他们长大成人。
或是风景身上的洋洋喜气,不自觉地感染了他。直到告辞离开的时候,顾笙回头看他的背影,也只看到了一个沉浸在美好憧憬之中的男人。
“他应当什么都不知道。”顾笙轻声道:“邀请道方门的可能是他,但他应该没有牵扯进其他事情中。”
“应当也不会告诉
他。”莫小柯不满地哼了一声,用力拔掉了墙缝里长出的杂草,从墙头跳了下来:“他连提都不曾提起尹师妹的名字,像是从来都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起初他也曾想过,风景会娶孙芙兰是否也是为了两家联姻的缘故。可现在看来,他何止是愿意,简直是迫不及待了。
这边爱得感天动地,你又怎会记得有个还有个等着你的傻姑娘,难过到不行,却只能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地抹眼泪。
“我知道你与风三公子向来不和,但他为人光明磊落、直内方外,值得相交。你即便再不喜欢他,也不必与他起冲突。”
“让我违心而行可难得很啊,我还是避而不见罢。”
“沈师姐相信你能做到,我也信你。”
“……也对,三年前你们也是这样对我说的。”
顾笙的脸色微变,也不说话了,只是轻轻拍了拍莫小柯的肩头。
“不必担心,我没有钻牛角尖,只是难免有些不痛快罢了。”莫小柯仰起头,自嘲道:“我只是觉得自己无能至极,在这世上,想当一个心口如一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若不是道方门横遭大难,他也不必强逼着自己从那方寸小院内浑浑噩噩的日子中走出来。
“我不该提那件事的,抱歉。”
明明三年前受到伤害的,并不仅是他一个。
“没什么。”顾笙轻描淡写地道:“都过去了。”
夜色逐渐爬上天际,整座城池被影子所渗透,相比起来,反倒是那一盏盏在黑暗中升起的大红灯笼显得分外不和,被摇曳的烛光映得晃晃悠悠的“囍”字仿佛一张张狰狞的黄色大嘴,吞噬着这方寸之间的光明。
真怪异啊。
肖凌云喝着小酒,注视着挂起红菱与对联的风家下人,只觉得自己的视线变得越发模糊。
年纪大了,真是不行了啊。
“你已经下定决心了?”
他身后的人影开口道。
“嗯。”
“不会后悔?”
“不会。”
“那我只能祝你好自为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