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歌篇:(1)边垂奇镇(2 / 2)
几个女子登时喜出望外,一团儿涌向门口,又开始叽叽喳喳:“豆蔻你看我头发乱没乱”
“好着呢,我呢,裙角有没有沾上泥巴?早知道今天穿那件新做的裙子了,你看这件,都破了。”
“白苏你帮我扶一下背篓,歪了可不好看了。”
“小板栗你莫要挡着我的脸。”
......
被唤作白苏的小娘子,虽然年纪与其他人差不多,但却梳着妇人鬓,也不太爱说话,就那么温和的笑。
马大娘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郑子规,强扯嘴角干笑两声,似安慰道:“小官人,您多担待,多担待......她们平日不是这样的......”
许是自个儿都说服不了自个儿,又“哎呀”一声,道:“这、这柳大官人不是一般人,怨不得她们,怨不得她们。”
可那总是瞟向门口的、亮的出奇的眼睛里面饱含跃跃欲试,着实起不到什么安慰作用。
郑子规掩下笑意,他倒真想瞧瞧她们口中的柳大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比他这张脸还具吸引力。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哒哒的靴子踩在木梯上的声音不疾不徐,在门口稍作停顿,像是对有那么多人很不习惯。
温润的嗓音穿过众人袭向屋内:“不是嘱咐过你们,要好好招待贵客吗?全围在这里等我做甚?一个个这般急躁,能把贵客照顾好么?”
一干丫头七嘴八舌道:“哪里的话,小官人已经醒了的。”
紧接着一缕竹香萦绕着飘进来,抬眸望去,来人一袭白衣,衣襟口暗绣着几朵梅,窄袖束腕,衣袂翩翩。及腰的乌发被稍稍囚于白色发带间。
清冷素雅,君子谦谦。
再瞧那面容如春晓之花,剑眉星眸,瞳色却是极淡,似清风过境,皓月当空。只需轻轻一瞥,能让万物失了颜色。
一点薄唇只盈盈几分朱色,额前的碎发在透进来的日光下有些发白,右眼尾许是受过伤,粉色疤痕虽在,但在这白瓷般的脸上却相得益彰,为本就不俗的美人儿平添几分魅惑,勾人的紧。
————惊为天人,绝色到足以让京都的第一娘子都羞愧几分。
郑子规本以为主事人会是身高八尺,孔武有力,才能保这一方平安。却不曾想是这幅清贵俊雅的天人之姿。
这种地方,怎会有人生的比他还好看?
互相对视片刻,又点了头,算是打个照面。
突觉竹香乍近,那人盈盈一笑,轻启薄唇:“腿伤不日便可痊愈,在这平歌附近晕倒,是该夸郑侯卿您会挑地儿呢,还是该夸您吉人自有天相福大命大呢?”
郑子规以为他会说些场面上的话,本来已经想好了对策,也编好了谎话,却不曾想这位柳大官人,竟然一语惊人!
待缓过神来,他蓦地瞪大双眼,环顾四周,却发现一众人并未听见似的,仍旧自顾自忙活着。
几个丫头还在背篓里挑挑拣拣,马大娘正拿了茶壶往门外走。
察觉到气氛寂静,她笑道:“我去给大官人取些茶水来,好不容易上门一趟,莫说大娘我怠慢了你。”
言罢,并未给他们答话的机会,便径自离去。
小板栗惯会察言观色,放下手中物什,唤了姐妹下楼去晾晒甘草。
柳般若看他这幅表情,轻笑出声:“莫要担心,这些丫头早就不把这些当一回事了,更别提大娘了。你在这里,没什么特殊的,对她们来说,还不如一盒新胭脂重要。顶多......也就比比早些个人俊俏一点儿。”
柳般若这话其实是在宽慰郑子规,可他显然被气昏了头,盛京第一公子竟被拿来与边境刁民比较,还遭人如此诋毁!
加上嫉妒心作祟,他忍不住斥了声:“无知鼠辈!小爷名满盛京,岂是尔等池中物所能比拟?!”
柳般若听罢也不恼,满心好笑,不知自己怎的惹了这贵人不痛快。
良久只点点头,坐的离他近了些,对着他的脸认真观摩了一会儿,起了恶劣的心思:“我说错了吗?你在她们眼中,只是比其他人好看了一点而已,其他方面,她们并不了解,也并不屑于了解。毕竟,在平歌,比你位尊的达官贵人还大有人在。”
郑子规还未开口,他又道:“就算郑侯卿您今日死在了这房中,明日她们还是玩得开心。反正多您一个不多,少您一个也不会少。”
郑子规张口又要争辩,却又生生歇了心思。
在对外界无甚认知的情况下,且不说柳般若所言究竟是真是假,仅凭自己伤势未愈,也不好与面前这位柳大官人撕破脸皮。
可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总要气他一气。
郑子规心下稍一掂量,便转移话题:“大官人既是知晓了小爷我的身份,何不把我上交给朝廷?想来,有了那笔赏金,尔等的日子会过的好上许多。”
柳般若似是没料到他会如此说,静默后方才开口:“交给朝廷做什么?钱财我们拿来并无用处,倒不如把你困在这里,无聊的时候拿来逗逗趣儿,解解闷儿,左右你也逃不掉,何苦便宜了别人,难为了自己呢?”
郑子规霎时被气白了脸,憋了半天吐不出话来。
柳般若睨他一眼,见好就收:“我今儿来,只是看看你腿上的刀伤恢复的如何,过几日腿脚利索了,就自行去‘君莫归’寻我。若真是被摔坏了头不识路,就唤了桔梗带着你,想来她应是十分乐意的。”
郑子规还在思忖这人是何居心,柳大官人便已还了他一室寂静。
对着关紧的木门发了会儿呆,他才冷哼:“知道关门,倒还懂得些尊卑。”
人虽来去匆匆,竹香却经久不散。
郑子规嗅了嗅,越发觉得不痛快。索性扭脸盖被,继续休养生息。
来日伤好了,定要与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刁民好好切磋一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