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歌篇：（9）素闻婵儿（2 / 2）

柳般若又白他一眼：“你出门连门都不关的么?房中躺着的人可都是些老弱病残!”

郑子规气不打一出来：“我急急忙忙去寻你，谁还记得关门这件小......”

说到此处，郑子规忽的恍然大悟：“柳般若，小爷我想起来了，昨夜我从君莫归回来，院门是敞开着的，没关!!!马大娘如此谨慎，断不会不关院门，我是直接翻墙而出，门.....门不是我开的!!!”

柳般若：“这么明显的漏洞，你昨夜就去看看吗?脑袋是装饰用的?”

郑子规挠挠头：“当时.....当时心里乱得很，没、没太在意.....”

几人不过是中了迷香，此时也已清醒。

马大娘心中悲恸，躺在里屋不住地掉眼泪。方及慕还在白苏房中养伤，不便出门。

其余人坐在正房里神色各异，若有所思。

可让每个人都想不明白的是，为何贼人会挑了小板栗下手?

身为男子的方及慕好端端地躺在房中，几位小娘子连同马大娘却被关在了马棚里?

劫财吗?

显然方及慕才是最佳的下手对象，小板栗身无分文。

劫色吗?

可是连马大娘也......未免太重口味，最漂亮的豆蔻都安然无恙，却是偏生选择了小板栗?

没道理啊.....

这贼人又不是个傻的!

在众人一筹莫展，毫无思绪的时候，白苏满脸惶恐地望着柳般若：“大官人，是不是京都的人.....他们，他们还是找来了?”

柳般若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膀：“关心则乱，这些人，明显不是冲着方及慕。至于小板栗.....她近日可曾见过什么奇怪的人?”

郑子规不由心道：整个平歌，属你最奇怪!

白苏低头想了想：“那丫头一向没有闲工夫四处乱跑，老老实实呆在院里打理杂务。应当，是没有遇见什么别的人。”

桔梗脑子转得最快：“不过，我们这几日都喜欢折腾她，总想着让豆蔻教教她打扮。毕竟，她年纪明明最小，却总是把自己搞得像个老妈子一样忙活.....”

柳般扭头若无声地询问豆蔻，豆蔻点点头没有否认：“我给她选了些钗子，不过我的裙子她穿着并不好看，就去大娘房里拿了些新布料。可惜，布庄还未裁出新衣，人就不见了.....”

她排行虽靠前，胆子却最小，越说声音越抖，到最后竟然哭了出来。

“是不是因为我，因为我小板栗才被人绑走的?”

郑子规最见不得女人掉眼泪，用眼神示意青黛去哄哄。

柳般若却是一派不解风情，墨色的眸子紧盯着豆蔻：“布料是大娘屋里拿的，那钗子在哪儿选的?”

豆蔻小声抽泣：“婵儿姐姐房里啊......”

柳般若一脸明了。

郑子规正要发问，马大娘就从里屋哭出声：“我的婵儿也苦啊————”

白苏想去哄，桔梗拉住她的衣襟：“莫要管她，让大娘哭一哭也好。”

郑子规倒是一脸不解：“这马大娘，还有一个女儿?”

青黛道：“嗯，最大的那个，比豆蔻还漂亮。”

“那......那......”郑子规欲言又止。

“十一年前随军，没再回来。”

柳般若看透了他的心思，顿了顿又答：“大娘亲生的。”

亲生的......没再回来......

的确苦。

“大官人，小板栗她.....”桔梗平日没少打趣小板栗，但到底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如今也是担心得紧。

“明日清晨，去君莫归接她。”

柳般若便留下一句莫名其妙没头没尾的话，便抬步向门外走去。

郑子规站在屋内看着那一抹背影，瞧着瘦弱得很，怎么就，承担了那么多?

这十一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一定很难受吧......

马大娘还在哑着嗓子哭嚎咒骂，养了十几年的幺女突然与十一年前亲女一般，下落不明，不知所踪。

这种悲恸，无人能懂。

就像是一道苦苦遮掩起来的伤口，突然被人血淋淋地撕开，往里塞满了盐巴，又不顾一切用针线密密麻麻地缝合起来。

这个已经知过天命，年近花甲的老人，哭的是现今被人劫走的养女，哭的是死生不知的亲女，哭的更是穿透十一年光阴岁月的自己。

个中滋味，常人犹不得知。

没有人打扰她，眼里强忍的痛苦多了，总要放肆地流一流。

柳般若没有回客栈，而是去了后山梅林。

几棵年头已久的美人梅，围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圈儿，树枝交错，花枝笼成了一个半弧圆顶。

夕阳如果落了山，这就是留给天地人间的最后一笔嫣红。

梅花圆顶遮天，花瓣飘落在底下的石桌上，被人抬手拂去。

“你来了?”

“好久不见，郝将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