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万四千人的歌（七）（2 / 2）
嘭！
江面顿时被炸开了花，连着旁边废弃的船只都抖三抖。
陈义哲早被赵泽恺压着扑倒在地上，他扭头看了看江面，皱起眉头不满道：“怎么感觉威力不够大？”
巨大的爆炸声让黎海瞬间清醒过来，他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居然把拔了引线的手榴弹直接扔给了邵翊甄，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感染者请来的内奸……
“对，对不起！”黎海连声道歉，“我刚刚……走神了！对不起！你们没受伤吧？”
邵翊甄缓缓走过来，他也惊出一声冷汗，但脸上却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
黎海一见邵翊甄，顿时有了想哭的冲动，刚刚他差点把邵翊甄炸死啊！
“黎哥哥……”邵翊甄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不舒服吗？”
“对不起……”
“我没让你道歉，我是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黎海垂下头，内疚得想把自己埋了，“我不知道……”
邵翊甄看向众人：“我代黎海向大家道歉，他可能有些不舒服，我带他到一边儿歇着，你们继续！”
外滩江边有很多咖啡店，邵翊甄牵着黎海的手，把他领到一个咖啡厅里，邵翊甄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里面的感染者，黎海则坐在椅子上，用双手捂住了脸。
“黎哥哥？”邵翊甄很是担忧，“没事吧黎哥哥？”
黎海捂着脸，声音闷闷的：“我……刚刚差点炸死你……”
邵翊甄坐到他身边，搂住他的肩膀，安慰道：“你说你走神了对不对？不怪你。”
“邵翊甄，”黎海抬起头，双眼发红，“我自从控制了那个感染者之后就经常会走神，有的时候会很恍惚，我会不会……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失去自我，然后……疯掉？”
“不会的！”邵翊甄捧住他的脸，坚定地说，“你只是太累了，千万别瞎想！”
黎海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但愿吧……回去之后，我还是找肖博士看看吧，万一……”
“没有万一，”邵翊甄打断他，“即使有，你还有我。”
“我只是怕自己伤害到你们……”
“我明白，”邵翊甄亲了亲他的耳朵，“放轻松，有我在呢。”
别的人说“有我在呢”，黎海会觉得这只是敷衍或者安慰，但这话从邵翊甄嘴里说出来，黎海却是无比的相信，就像即使天塌下来，邵翊甄也一定会踮起脚帮他撑起一隅安全区。
黎海心里平静了些，但外面已经炸得翻天覆地了，巨大的声响和振动引来了不少感染者。
几个人将手榴弹扔向扑过来的感染者群，那些感染者顿时被炸得血肉横飞！
“爽！真的爽！”秦科快意大喊道，“这么玩儿才带劲儿！”
一行人折腾了一通，回到医院已经下午五点了，众人玩儿累了也就去食堂吃晚饭，黎海没有胃口，他径直去了肖智玄的办公室并且不让其他人跟着。
“肖博士，”黎海把最近老是走神的情况跟他讲述了一遍，“我会不会……走火入魔？”
“你在控制感染者的时候，实际上是入侵了对方的神经系统，那个时候你同时拥有了两具身体，所以事后你会觉得累，”肖智玄摘下眼镜，考究地打量着他，“你的精神和感染者的精神相连接，对方的精神状态势必会对你造成影响……之前的那个免疫者，到了后来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这一点，也是我对你的最大的担心。”
黎海听得毛骨悚然：“那，那我该怎么办？”
肖智玄笑了笑：“你生性胆怯懦弱，和之前的那个免疫者不一样，他勇敢而富有冒险精神，所以大胆地敞开自己的精神和变异者融合，而你，则显得小心翼翼很多。这其实是一件好事，从古至今的哲学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而你，需要记住，你是谁，你在做什么，你要的未来是什么样。”
我是黎海，我在和我爱的人们一起努力生存，我要的未来……
“不要被其他人左右了头脑，”肖智玄说，“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你记住我的话，该放松的时候放松，该警醒的时候警醒，努力做好自己就可以了。我不会勉强你去操控感染者，如果你真的做不到，那就做不到。”
黎海不解，自己是免疫者啊，这不是自己的职责吗？
“听我说孩子，”肖智玄认真地看着他，“你不是救世主，你只是末世的一个幸存者，虽然你拥有别人没有的能力，但你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去拯救所有人——”
“可是您说过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那是蜘蛛侠说的……”肖智玄道，“我们谁也没有义务对别人的生命负责——曾经有科学家提出，利他主义是促进生物进化的重要思想，可是我不这么认为，生物要进化，个体首先要活下去，他们认为利他主义会使生物进化后得到相互之间的收益，可这本身是矛盾的——”
“打断一下，”黎海难堪地说，“肖博士，您说的我稍微有点听不懂……”
“所以我说，你不用想着拯救世界，”肖智玄哼了一声，“你要是有陈义哲或者邵羚瑞一半的智商，我就承认你是救世主。”
黎海经历了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终于一蹶不振，但他没有闲着，所有人都有事做，就连肖凯那帮好基友都在陈义哲手底下忙前忙后，他除了抽血，也不想打扰别人的工作，于是决定，去实验室的储物间把那只可怜的感染者放出来，找片空地自己好好练练。
害怕别人担心，他晚上趁邵翊甄睡着之后偷偷去了实验室，感染者似乎等了他很久，门一打开，立刻像十多天没吃饭的饿狗一样朝他扑过来。
黎海控制着他来到楼下院里，然后自己坐在地上，在脑子里吩咐他稍息立正向右看齐。不知道是不是过了这么多天，黎海的基因完全与感染者融合的原因，这一次黎海控制起来并不很艰难，当他要求感染者原地待命的时候，他甚至可以暂时放松下来缓口气，而感染者真的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月光洒下来，院子里一人一尸就这么在月光下对峙着，显得又怪异又孤独。
邵翊甄知道黎海走了，他悄悄跟在他身后，此时就躲在一旁的大树后面守着，看着黎海深更半夜爬起来练习控制感染者，心里很不是滋味。在得知免疫者控制变异者之后，邵翊甄其实有私下出去过，他专门让感染者咬自己，然后像黎海一样尝试去控制对方，但是一点用也没有。他很丧气，他宁愿他的黎哥哥是个普通人，自己只要护着他就好了，如今黎海免疫者的身份无疑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看着坐在地上的小小身影，邵翊甄突然觉得黎海的肩膀好像宽阔了许多，那双眼睛也无比炯炯有神。
黎哥哥也成长了啊……
练习了两个多小时，黎海终于感觉有些累了，他站起身，准备把感染者送回实验室，一转头正好看见在他身后的大树旁站了两个多小时的邵翊甄。
毫不夸张地说，黎海顿时觉得疲惫一扫而空，他冲着邵翊甄笑了笑，眼睛在月光下明亮无比。感染者妄图挣脱他的控制，黎海眼神一凛，感染者顿时双膝发软地跪倒在地上。
邵翊甄走过来，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颊：“要回去了吗？”
黎海点了点头，俩人不再说话，邵翊甄牵起他的手，护送着一人一尸慢慢往大楼里走去。
躺在床上，黎海小声道：“邵翊甄，我知道别人是怎么看我的，觉得我胆小、怯懦、贪生怕死，我也承认。但是我觉得我能做到，你相信我好吗？”
邵翊甄胸口隐隐作痛，他抱住黎海的身躯，想要把整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我相信你，放手去做吧，实在不行，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