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围巾（2 / 2）
议论声顺着崔时穆向前挤的脚步一句句清晰无比地钻到他的耳朵里，就好像进了虫子似的，让他浑身难受，甚至想要暴怒发泄。崔耀文在里面死死低着头，一言不发，整张脸都躲在墨镜和拉高的外套领子里。
“爸，爸？是我，”终于冲破人群走到了崔耀文身边，崔时穆轻轻拉下他惊慌失措的双手，安慰道，“没事了爸，来，我们走，我们先回家！”
“诶这是不是他儿子来着？以前在县一中读书的！”
“诶对对对！不是说去做警察了吗？”
“这样的人养出来的儿子还能做警察，我以后还是靠自己吧，警察都不靠谱了…”
“不是说家里人有违法犯纪的不能进司法机关吗？”
“诶呀人家家里有关系！没立案，而且他儿子好像不是啥警察吧，我听说就是个保安还是片儿警的…”
大家八卦的内容因为崔时穆的闯入翻倍地丰富了起来，有几个甚至还想上前来跟崔时穆搭搭话，好得到第一手本人的消息为自己空虚的茶余饭后增添乐趣。如果说被议论的对象仅仅是崔耀文，他也许还能沉默地等着众人都失去了兴趣，或是聊够了本儿，再假装没有这件事发生似的回到家里等着庞玉茗给他做丰盛的年夜饭。
但现在不行，现在焦点和以前一样，从他这个罪魁祸首变到了崔时穆，他引以为傲的儿子身上。崔耀文的负罪感再一次强烈地充盈着他的胸腔，几乎是不顾后果的，他蒙头狠狠推开了身边的一个人，就想落荒而逃。
“诶呀！诶呀他推着我了！”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紧接着一小部分人迅速散开，中间是一位穿着紫红色棉袄的大婶儿，撒泼似的坐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腰，“诶唷我的腰啊！”
场面开始混乱，大婶儿旁边明显跟她一起的几个年轻人立马摆出一副痞子样，在混乱中揪住崔耀文的外套领子，把脸逼地近近的，崔耀文都可以闻到他们身上腐朽味和烟味。
“推了人就想跑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崔耀文举起双手，连连认错，“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说不是就不是啦！？”但小痞子并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崔耀文，“我婶儿这腰一直都不好，你敢这么推？”
“松手！”崔时穆挤了过来，抓着小痞子的手想拽开，“松手，你别抓着我爸！”
“你们跑了我婶儿怎么办！”
“好好的路不走，她非要挤进来，能说都是我们的责任吗！”崔时穆想也不想就说道，“我爸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被你们这么围观！”
“嘿…你还有理了是吧？”小痞子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个蛮不讲理的人，“怎么，你老子犯的事儿，你给摆平了？他自己缺德好色人品差，我们看看怎么啦？哦，犯罪还不给看了？有本事他别干那不是人的事儿啊！”
字字珠心，崔时穆刚刚的怒气仿佛被大冬天被一盆冰冷的洗脚水从头浇到脚指头。
人家说的没错，谁叫你爸爸做了这样的事情呢？
难道时间长了，别人的伤痛就能被抚平了吗？
崔时穆刚刚的气焰消失地一干二净，就连抓着小痞子胳膊的手都渐渐失去了力气，只能任他揪着自己父亲的领子。崔耀文余光瞥到儿子再一次黑下去的脸，整个心都凉透了。
“诶唷…我的尾骨都好像断了…”半晌，被人晾在一旁的大婶儿呻吟了几句，找回了点存在感，其余几个小痞子赶紧上前把她扶起来，几个人胡乱一检查，竟得出个尾骨断裂的结论。
“赔钱！赔钱！”带头的一个面黄肌瘦的小黄毛叫嚣道，“赶紧带我们婶儿去检查！”
“…检查可以，请你们放开我父亲，”崔时穆看向小黄毛，已经没有了刚刚的理直气壮，甚至不由有些心虚，“你放开他我就带你们去检查。”
“放开他？怎么，老子的祸儿子受罪吗？”揪着崔耀文的小痞子挑衅地拍拍崔时穆的脸，“你放心，我们明事明理的，不会都让你遭罪的，你现在跑了都行，你老子的事儿你老子担着。”
“不用了，请你放开他，我带你们去医院，”崔时穆强忍着想要一拳打上去的冲动，好声好气地说道。
“你非得跟着是吧？行，那你跟着吧！”小痞子耸耸肩，好像很无奈似的，揪着崔耀文就想要朝人群外走去。
“我已经答应跟你去医院了，请你放开他！”崔时穆攥着崔耀文的衣领角，想把小痞子的手捋下去。要崔耀文承担责任可以，但他绝对不允许让崔耀文这么没有尊严地被拎出去。
“你怎么这么事儿！”小痞子耐心逐渐消失，一把推开崔时穆。
“我说让你放开他！”崔时穆坚持。
几个人一时僵持不下，崔耀文尴尬地在中间想要劝，但双方没一个人肯让步。到后面甚至将要演变成群殴的架势。
“你他妈就会欠儿！”为首的小痞子把崔耀文甩到一边，黑乎乎的手指头指着崔时穆的鼻子，“给脸不要脸！”
崔时穆的胳膊还被其余几个人架着，崔耀文赶紧挡在崔时穆面前想要商量，周围的人有唏嘘的，有起哄的，也有窃窃私语的，唯独没有人想要阻止这一切，好像等着一场戏的高潮来临似的。
“怎么回事！谁在这儿打架斗殴啊！”正当崔耀文以为事情又要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的时候，街头突然传来声音，人群循声望去，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几位穿着蓝色警服的警察走进来，看了还被架着的崔时穆一眼，严肃地说道，“大过年的，谁找事儿？”
“诶警察同志，这人乱推人啊，把我婶儿推倒了！”小痞子冲上去先告状，“我婶儿的腰一直都不好！这一下子尾骨都给推断了！”
“你说推倒就推倒啦？这儿谁看见啦？”警察不急不慢地说着，“得有证据，这不能乱说。”
几个小痞子哗然，似乎在疑惑平时找崔耀文的茬儿都没遇到过什么阻碍，这几个警察甚至还帮帮忙，怎么今天突然变了脸色假装公正起来了。
“诶…你们这大过年的在这儿又吵又闹的，已经影响到正常的秩序啦，赶紧的，都跟我走！”蓝色警服的小警察把过大的警帽正了正，将崔时穆，崔耀文还有剩下几个人都带到警车旁，开门推了进去。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