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2 / 2)
在将军府看来,首先此门亲事门当户对,不会委屈了清和;其次崔子微人品正直,才学斐然,一表人才,可谓郎才女貌;再次林清和首肯,诚心相嫁,并未委屈;最后一点是老将军顾虑最深的一点,北境未定,林家虽时可能出征北方而且自己的身子也越来越差,林慕遥的婚事还可以拖一拖,但是女儿家的亲事却不能再拖了。
可以说,崔子微的求亲走了狗屎运,恰好撞上了最好的时辰。
加上太子早就有意为崔子微置办京中府邸,崔子微的亲事仿佛天时地利人和,就这样红红火火,风风光光地办下来了。
将军府二十多年没有办喜事了,虽不与朝中官员相交,但毕竟是朝中一品将军,手握兵权,又得陛下宠信。因此结亲这日来来往往的朝中大臣络绎不绝,纷纷送上贺礼。
将军嫁义女,毕竟不是嫡女,加上陛下已经给了足够的荣宠。太子本不必亲身观礼,但太子心中苦闷,故想借此由头正好出来走走。
走着走着便到了后院,透过院门,看到紫云小苑里有一人着鲜红锦衣舞剑,便停在了院门口,观了一阵。
那人舞的是剑招,手上持的却是一段紫云木,正值紫云木落花时节,紫色花瓣纷纷扬扬如雨落下,再配上那人的刚健勃发的身姿,流畅利落的动作,飞舞而又鲜艳的红色衣角,倒真是一副美景。
那是穿着红衣的林少将军。
太子眼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赞美的神色。
蓦然间,一阵劲风扑面袭来,裹挟着一地的尘灰,直直冲向太子。
“大胆!这可是太子殿下!”
权叔一声疾呼呵斥。
权叔话音刚落,林慕遥的手里的紫云木已经伸向太子的斗笠,太子没想到他忽然发难,只退了半步一时躲闪不及,斗笠瞬间就被林慕遥挑下来。
太子只觉得一阵尘土飞扬,不禁抬袖掩鼻。
而权叔迅速回过神来,将太子护在身后,权叔身子微微佝偻,遮不住太子,林慕遥只见太子用雪白的袖子遮住了面容,一直咳嗽,仿佛被呛得不轻。
林慕遥有些遗憾,没成想他都做到如此地步,竟然还是不能一睹太子容颜。
其实林慕遥早就知道太子来了,于是舞剑时就盘算着自己要怎么才能看到太子殿下的容颜了。
想着今日是个好时机,大喜之日,就算有所得罪,也不好当场发作,故而贼胆一壮,提着紫云木就去挑太子殿下的斗笠。
谁知斗笠太长,没等斗笠落下来,太子又以袖遮面,严严实实啥也没看见。
他本是突袭,才有机会近太子身,如今权叔在他身侧,又明确告诉林慕遥此人的身份是太子殿下。
于是不得不作罢。
他也不傻,连忙跪地赔罪,振振有词地狡辩道:“今日人员来往繁多,微臣还以为是某个穿白的闹事者来羞辱将军府的。故而林慕遥才出手,却不曾想得罪了太子殿下,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林慕遥跪下的这会儿,权叔已经把斗笠重新给太子戴上了,稍微整理一下仪容后。
权叔指着林慕遥怒不可遏道:“不知?好一个不知!太子殿下又不是没来过将军府,七尺斗笠如此明显的特征如何看不出是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从权叔身后走出来,制止了权叔更难听的话,居高临下地盯着林慕遥,林慕遥说的有理有据,其实心里有点底子都没有,低下头微微有几分心虚。
太子拢着手,站在林慕遥面前,却侧首遥望着紫云木,太子殿下不说话,周围忽然就静默了起来。
只听得到前厅一两声喧哗。
太子要是当场发作直接罚他倒也好了,可这般沉静着,沉静到林慕遥觉得有些紧张,就忍不住胡思乱想,难道这人还有别的什么法子罚自己?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太子才将目光重新落在跪着的林慕遥身上,林慕遥只觉得他银线刺绣的蟒袍上的纹理晃了一下,许久才听到他低沉地声音。
“早日听闻林小公子是个聪敏的人。如今做的桩桩件件却真的令人失望。紫云木一事,本宫可以不追究。但今日之事,烦请小公子自去老将军那里领罚吧。”
完了!这下完了!这太子真是个聪慧的人!知道大婚之日不宜出事,自己下令惩处多有不妥,便让他父亲来治罪。这要是老将军知道了,林慕遥还不得脱层皮!
倒是他小瞧了这太子殿下!
无礼在先,无奈林慕遥只得咬咬牙应了。
说完,太子转身欲走,走了三步又转过身来,不急不缓道:
“告诉林将军,罚鞭刑二十,祠堂罚跪一夜,另外抄一份《心经》给本宫检查。明日执刑。”
林慕遥错愕了一阵,这个明日执刑就等于秋后问斩,今日是不宜惩处,可明日可以。
只是原先说让老将军自己罚,现在有事无巨细的罚了个一二三,这是几个意思?
难道他不晓得老将军的脾性,怕老父亲爱子心切罚的轻了?林慕遥自个琢磨了半天也没明白此中有何深意。
待他起身后,他的身上还残留几朵紫云木的花瓣,随着他起身的动作簌簌地往下掉。
再看太子远去的背影,发现他的斗笠上也有几片残落的紫色花瓣,白纱随他的身姿摇曳,缓缓的步子看起来端方有礼,进退有度。
被他如此冒犯竟然还能沉稳端方地走出去,这般的好涵养怕是十年也遇不到一个。
这个太子,不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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