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2 / 2)
然而他话音落地的这个时候,太子才真正确定了这件事。
他――居然大意了!
“本宫倒是挺想见见他的。”太子侧过身给了旁边的副统领一个眼神,温和而客气道:“那就劳烦季相先走一步了。”
副统领绑了人走出去时,看到了久立门外的右相,右相失神地望着自己佩剑上一滴一滴滑落的鲜血,衣袍微乱,领口未开,一副神色颓败的模样。
见了副统领对他行礼也像没看到一样,本来他还以为右相会趁机调侃一下多年的死对头,结果他跟没看到人一样。
倒是左相看着他的神色,露出了一个诡异莫测的微笑。
待右相往里走时,左相阴恻恻地说了一句:“他年今日,君与吾同!”
你欺他瞒他的,总有一日都会暴露在阳光之下,而你,最终将会和我一模一样的下场!
右相闻言脚下忽然一踉跄,差点摔倒,左相见此哈哈大笑,笑了几声就被拖走了。
不过他知道,右相亦是天涯沦落人。朝廷里谁不比谁干净,最后结局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
太子刚准备动身去书房,没想到舅舅忽然来了,还一副神色落寞的样子。心中一阵诧异,右相向来沉稳,何时有过这般颓败的模样了?
舅舅是长辈,他刚起身意欲行礼,右相蓝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子扶他起身他却不肯,摇头道:“请殿下听老臣说完。”
“殿下不必去看她了。她死了,撞死在臣的剑下。臣已经命人去安葬了。”
原来这乔蓟生原名叫做乔月生,是蓟州有名世家乔家的女儿。那时候还没有西梁朝,十七八岁的舅舅与父皇奉命于蓟州剿匪,恰逢那帮山匪觊觎乔家金钱,又听闻乔家二位姑娘貌美,正准备打乔家的主意。只是他们去迟了一步,乔家除了两位姑娘,其余的人都被屠杀干净了。
这是当时有名的灭门惨案。
可那个时候自己根本没出生,出生之后,那件事情也算是过去了,根本没有人记得。
所以太子殿下闻所未闻。
被救的两位女子,姐姐叫乔梦生,妹妹叫乔月生。蓝邺派了一个叫许逸民的手下去照顾两位姑娘。
照顾照顾着,两位姑娘就都爱上了一个叫许逸民的手下,许逸民更加看中姐姐乔梦生,觉得她才情过人,聪慧过人,日后对自己大有裨益,于是在归京途中只带走了姐姐乔梦生,将妹妹乔月生留在了蓟州,供其金钱,养她生活。
后来,姐姐乔梦生到了建康城才发现原来许逸民早有妻子,她身为名门世家的女儿,心高气傲,不甘做妾。一气之下离了许氏家门,独自漂泊,颠沛流离之下沦落风尘,成了醉梦楼的花魁,花名霁月。
太子听到这里心里一惊,原来醉梦楼的月姑姑竟然有如此曲折的人生,最后竟被所爱之人毒杀,亦不知是欣慰,还是悲伤。
然而妹妹的生活也不尽如人意,姐姐走后,她一度以为姐姐是去京城享乐去了,独留下自己一个,心中有恨,再不愿接受许逸民的接济,生活再苦也只想靠自己生活。
可惜十几年后的一场大火夺走了她的双腿和原来的声音,让她一夜之间成了废人,自食其力都很难。
悲愤的心情以及与想象中姐姐富贵的生活相比较的强大的心里落差之下,她最后动了上京的心思。她想找到她的姐姐,她想告诉许逸民,不是只有她姐姐可以帮到他的,她乔月生也可以。
如此,才踏上了入京之路。
太子凝望着剑鞘上残留的斑斑血迹,一股悲凉浮上来,她们两个最终一个都没有善终。太子幽幽地叹了口气,姐姐当初抛弃妹妹错信不良人,最后流落风尘;妹妹入京一计,让许逸民一时冲动,功败之后为了自保又逼死了姐姐,最后亦殒命于此。
当初的一个小错,最后酝酿成一个大祸,作为姐姐的乔梦生是否后悔过,是否想重新与妹妹相聚?那醉梦楼“霁月”的花名,可有几分思念妹妹的情意?
妹妹乔月生是否后悔来京?是否后悔自己错手害了姐姐?是否同情过姐姐悲凉的境遇?
一切的一切都不得而知,但是知道的是,这样的故事生生不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舅舅早些回府歇着吧,这几日着实辛劳了。只是那许逸民――”
太子话未说完,蓝邺把头埋进跪着的腿里,情急地解释道:“许逸民,臣已经处理过了。他身后的家人也安顿妥当,绝不会横生枝节。请太子殿下放心!”
太子觉得舅舅的表现太过急躁,不像是一贯的风格,心中纵使对许逸民存疑,可见舅舅一言带过,明显不想多言的模样,太子凝眸望着跪在地上的他,终是没有追问下去。
“既已安置妥当,侄儿便不会在多追究。”
话点到为止,双方都明白最好。
太子行事,向来滴水不漏。
都说侄儿会像舅舅,但太子殿下一点也不像蓝邺,蓝邺和他妹妹静华皇后生得也不像,太子殿下的气质偏冷,蓝邺更加温润,更具有文人儒雅谦逊的气质。
舅舅起身走了,太子望着他的背影蓦然惆怅,舅舅从前未曾这样过,这次的有所保留可能会引起什么样的结果他也不想深思。又望了望这个极具奢华贵气的府邸,一句话也不想说,众人皆忙着分派给自己的任务去了,只有权叔守在他的身侧。
太子殿下总是觉得自己孤零零身边又空荡荡,纵使此刻满屋子人来人往,可那种不被真心相待的空虚依旧爬满了心房。
太子走了几步看了一圈,兴致缺缺地退出了正厅,路边正有人搬着一个檀木轮椅,本来没有多心,但这个轮椅与太子殿下自己的那一个轮椅实在是太像了。
权叔在太子殿下的眼神示意下立刻拦住了搬弄椅子的人,两个禁军给太子行过礼后,听到太子不咸不淡地问:“这是从何而来的?是左相府原有的东西吗?”
胆大一点的黑衣禁军解释道:“不是,这个是那个穿黑斗笠的女的留下来的。丞相吩咐我们搬到丞相府去。”
太子也不多问便挥了挥袖子,给他们放行了。
这东西造价得千金,一个落魄的女子哪里有钱坐这么好的轮椅?那个许逸民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舅舅身边这么多年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难道舅舅的暗卫吗?
暗卫竟有府邸吗?
太子抬手按了按眉心,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年,虽然与舅舅常常政见不和,但舅舅殷勤的关切从未少过,很多事都是在舅舅的协助下完成的。
太子惨淡一笑,德施啊德施,你竟还害怕舅舅害你不成?
最终太子仍是没有深究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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