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销魂蛋（10）（2 / 2）

吕西安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刚好现在申诚提出来了，他喃喃道：“那晚若不是碰上你点了那个白色菜单，我是不会点黑色菜单的，更别提点抹布鹅肝了。不过，最后我还是点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好的后厨一定会做好万全准备，更何况楚先生通知了他们，我要来试吃。”

“没错，那晚我所等待的客人是一位大厨，为了保险起见，必须做到最完美的呈现。如果万一你没点那道菜的话，我会亲自把‘鹅肝’解决掉。”

虎鲸说完，申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吕西安更是默然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虎鲸看着眼前的盘子，眯着眼睛说，“说实话，你这道龙虾除了用了真空慢煮，味道其实很‘传统’啊！”

故意强调“传统”两个字，虎鲸挑衅的言语使得吕西安的脸逐渐泛红。

虎鲸停顿了一下，继续问：“还是说美国小子就这点水平了？”

吕西安默默地看着这样谜一般的前辈，什么也没说，挽起袖子，燃起了斗志。

他像是回到了学徒时代，想要向师傅证明自己的实力那般，每一道菜都拼尽全力。他拿出看家本事，烹饪难度一步步加高，但是虎鲸总是能挑出这样那样的问题。吕西安是个完美主义者，哪怕有一点值得挑剔的地方，这个方案都会被他自己否定。

忙忙碌碌折腾了一整晚，做好了推翻，再做新菜，再推翻……直到天边吐了鱼肚白，一道“胡桃鸭胸”做出来了。

熬了一夜，吕西安眼睛里泛着血丝，盯着虎鲸，问：“味道怎么样？”

正要把一块鸭胸送进嘴里的虎鲸，皱起了眉头。“我还没吃进去呢。”说完他咬了一口鸭胸肉。

这道胡桃鸭胸并没有在吕西安设计好的菜品里，灵感是在做菜的过程中被激发出来的。源于虎鲸说的一句话，说他“摆脱不了查理·卓特的影响”。鸭胸是他的师傅很擅长的食材之一，他专门选了它，想证明自己能有所突破。

琉特琴形状和色泽的鸭胸，外皮酥脆，裹着一层薄薄焦糖，沾满了细小的胡桃粒和面包屑，鸭肉是漂亮的淡粉色，配菜是半颗胡桃、一段朝鲜蓟心和一片迷你莴苣，再撒上一些百里香，摆盘看起来非常简洁而精致。

盘子左下角配的酱汁是印度的酸辣酱（Ｃｈｕｔｎｅｙ）。酸辣酱在印度犹如北京烤鸭在中国的名声，沾满酸辣酱的鸡腿、鸡块放到炉子里用炭火烤制，最后搭配各种饼、米糕食用。

在新式法国料理里，亚洲的辛香料是新的宠儿，愈来愈常见。吕西安制作的酸辣酱有两种颜色，红色是番茄口味，白色带金色颗粒的是酸奶花生口味，最后的绿色是黄瓜和薄荷调合而成。

“嗯，可以了！”虎鲸边说边一口吞下剩下的鸭胸，享受地品完，又接着说：“它可以上经典菜单了。”

吕西安眼睛闪闪发光，这句评语是多么大的赞美啊！他露出了孩子般的迷人笑容。

“你自己尝尝吧！”

他拿起刀叉，切了一块，放进嘴里。

粘着胡桃碎的鸭皮香脆，鸭肉多汁又有嚼劲，酸辣酱里番茄的酸香，酸奶的醇香，黄瓜和薄荷的清香，果然给了这道菜丰富的口味，包含了一种乡土情意，蔬果风味，很难形容，就像秋天的感觉。

这正是一道能经久不衰的菜式，是食客们的回头菜。

创造出这样一道菜，是多么畅快的感觉，只有厨师本人知道。他想分享自己的快乐，想看到申诚品尝这道菜时的表情，谁知一抬头，却看见申诚和林杰靠在一起，低着头，坠入了熟睡的世界。

“什么嘛，主厨和副厨都没睡，他们倒自顾自地睡了。”

你也不看看几点了。虎鲸抽抽嘴角，捶捶肩膀道：“老了，不如以前能熬夜了！”

吕西安打量了一番，老爷子面色略带倦意，但是双眼炯炯有神，说明精神头大着呢！

虎鲸道：“说来，你这道菜的做法更‘传统’了！”

呃，又是这句揶揄的话。但这道菜的烹饪手法确实很传统。

看他一脸窘样，虎鲸的声音突然变得愉悦起来。“菜最重要的就是味道，任何新技术都不能脱离这一点，否则再新颖、再有创意，也经不住时间的考验，不过哗众取宠的技艺罢了。”

吕西安深深体会着老爷子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