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探亲（1 / 2）

白冽知道地府，白冽杀了人。

殷诺脑子里乱成一团，呆呆地回忆了一下。

实际上，好像一切都隐隐约约地透露着蹊跷。

车祸，失忆，成为孤儿，这种角色设定，这种狗血剧情，总感觉拿笔的莫不是安子丘？从头脑空白地从病床上醒来，看见白冽的时候开始，他就有无数疑问，比如为什么他从车祸中幸存下来身上却全无伤口，为什么他称呼为舅舅的男人总是极尽所能地讨好自己？

只是那时候他的脑子比现在还乱，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一般不具备思考能力。

席洛德说：“殷诺，你活得太糊涂了，找个时间好好把你的人生搞清楚吧。”

原本他成了判官，他的人生经历就应该清清楚楚白纸黑字地以小论文的形式罗列在他的眼前供他翻阅，但现在有那个爱骗人的镜子主人在，他注定看不到真正的生死簿了。

地狱里那么多判官，他不知白冽用了什么法子将席洛德送到他面前，可以肯定的是他在地府里一定还有势力或帮手。而且他也绝不是普通人。

甚至是不是人都有待考量。

殷诺不聪明，所以他挠着自己的头皮自言自语：“脑壳疼，脑壳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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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鬼魂都能魂归地府，也并不是所有地府里的鬼魂都会乖乖地顺应轮回，人世间的念想太多，没几个人放得下，所以鬼魂中常有偷偷从索魂者手下逃脱的，或进了地府又因执念未平逃回人间的，偶尔也会有因生死簿抽风或鬼差工作失误而被意外遗留在人间的鬼魂。

冥夜所造的地府并不完善，它是有漏洞的。三界看似都是单独完整的个体存在，实则彼此相通。所以地府虽有专门的鬼差寻找漏洞所在进行修补，但每年还是有无数的鬼魂逃到人间作乱。

而最官方的通往人间的道路，是一口井。位于奈何桥彼岸，在转生井的左侧。名曰还魂井。是为了那些命不该死而意外死亡之人准备的，早早地将他们送到那井前，跃入井口则魂归原位，只要尸首还在便能再续前缘，因此人间常有尸体还魂的故事。又因偶有怨鬼厉鬼借此逃往人间作乱，遂命四鬼卒手持兵器把守。

桥头有一身穿红衣红裙，双唇艳红如血的小姑娘，指挥着大大小小的鬼差煮汤，洗碗，招呼客人。她看样子不过十七八岁，却被人称呼一句“孟婆”。孟婆总是手持一根皮鞭，皮鞭抬起时露出手腕上花纹诡异的一块刺青来，像是变了形的文字一般，她常年面色冷漠，一看便不是好惹的主。

殷判官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巡视，颇有些紧张地看着奈何桥上鬼来鬼往，还有一副大大的白色旗幡，上书“孟婆汤”三字，便挂在桥边迎魂树上。一整排的小马扎小桌子摆在路边，鬼差们费劲地扛着热气腾腾的孟婆汤，又有人舀出来撒点亮晶晶的粉末后装入碗中送到坐着休息的客人面前。

也有鬼突然不肯喝的，那便要难看地被灌下去。

但是人死后似乎忽然便能放弃很多看开很多，既然已经回不去，如果不顺应世间的法则投胎转世去，你又该身处何处？所以到了这桥边的多是已经接受安排的，便井然有序地排着队。待喝下了汤，便失了前世记忆，立刻表情呆滞，精神恍惚而任人摆布。鬼差便用法术结成的红色墨笔在他们背后圈上一个圆圈，带往桥对面投胎。人间曾有某某记得前世记忆的新闻报道，且对方还能顺着记忆找到前世的家人，那便是鬼差看漏了眼带走的或者故意将孟婆汤倒掉后假装失了魂一般瞒天过海的机灵鬼。

喝汤后忘却记忆的鬼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一般，眼神涣散，面色呆滞，叫他走便走，停便停。殷诺在一旁瞧着，心想，原来人不是由七魂六魄组成的，而是由回忆组成的呀。若是没了过往，没了记忆，我们便只是一具空壳罢了。

他想自己的灵魂一定比较轻，毕竟他只有两年的记忆。

俞欢还是他的保姆，兢兢业业地将他带到那红衣姑娘面前，介绍道：

“这位便是你们人间所说的孟婆，”又一指殷诺，“这位便是近日刚刚上任的殷判官。”

孟婆很不耐烦，道：“我这儿的差事又不归上头管，有什么好巡视的。”

气氛有点尴尬，俞欢连忙打圆场：“不不不，不是巡视，不是巡视，该说是友好交流，是参观学习才对。”

殷诺自从那日见了那外国人后一直有些奇怪，今日竟念叨着要来这桥边玩玩，俞欢虽满口答应为他准备张罗，扭头便向冥夜打小报告。冥夜只叫顺顺开车送他们过去，嘱咐俞欢道：“他要做什么只管随他，不要逆他的意。”

俞欢便在私底下同顺顺抱怨：“他要做什么都随他？王未免也太纵着他了吧。。。”

顺顺笑了笑，道：“王居于那样的高位，既没有后顾之忧，又无需克制真心，自然可以随性而为。”

俞欢又试探道：“到今日我也不明白，为何是他，又为何那么突然，简直毫无征兆。”

顺顺还是笑，笑里有明了一切的自信与从容：“怎么可能没有征兆？不过是你忽略了。。。。那位殷判官，绝对来历不小。”

俞欢再要追问顺顺却缄口不语了。于是俞欢只好带着来历不小的殷判官来招惹地府里出了名不好惹的孟小姐，又在殷诺的要求下不再贴身伺候，老实地回去呆在车里吹空调。

俞欢从副驾驶座前的杂物箱里翻出一包薯片，咔滋咔滋地吃得起劲，透过窗玻璃，可以看见殷诺穿过奈何桥，到了彼岸。

现在，他就站在那口井旁，踮着脚往井里张望，井里黑幽幽的，望不到底，自然也看不见井水。

殷诺想起了那句名言：当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说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想起这句名言的时候身旁几位鬼卒好奇地打量他，都认得他是近来地府议论纷纷的新晋判官，并不敢阻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