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果冻（2 / 2）

他总是被赵克冰弄得丢盔弃甲。

沈之霜深深地蜷缩在沙发里，灯也没开，整个偌大的别墅黑洞洞地要把他所有的光都吸走，或许不该回国的，沈之霜心想，如果不回国，就不会被赵克冰牵着鼻子走，也不会因他的一举一动都风声鹤唳。

我该睡了。沈之霜混混沌沌地站起来，环顾这个装修一新的婚房，空荡荡的，黑漆漆的，他身上还穿着结婚用的纯白西服，但已经皱得不成样子，在月色中折射出斑斑驳驳的可怜光彩，赵克冰还没有回来，他还要在那个盛大的婚席上与那些端着酒杯的敌人争斗很久，而自己却被他派人送回家了。

沈之霜后背突然激起一道惊雷直冲头顶——我怎么能留他一个人在那里？

我明天要上课，或许该睡了。沈之霜和自己说道，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往门口走去。

我现在是他爱人。

爱人吗？

沈之霜坐在出租车上，看窗外的霓虹灯拉扯成五彩斑斓的鱼尾巴，心里突然想，那又怎么样？就算八年前赵克冰有了别的喜欢的人，那他现在还是要和我结婚，他不讨厌我，他还愿意和我结婚，他以后日日夜夜都和我住一起，吃一起，睡一起，我还不能再让他喜欢我吗？

他霎那间福至心灵。

从前是他说喜欢我，说要追我，说要在一起，说住一起……说分手。他总是这样咄咄逼人，这样主动，我就像是个收纳箱一样，一直接收、接收他的东西，都学不会反抗了，所以最后他说分手就分手了，那时候的我根本不会拒绝他。

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是他求着要和我结婚，是他有求于我，我要掌握主动权，我要去追求他，我也要咄咄逼人。

他站在饭店门口，跺跺跺往里跑，耳朵里突然灌进一个冷嘲热讽的声音。

“呦，这不是我那个临阵逃脱的沈老师吗？”

沈之霜闻声扭过头，又向后退了一步，赵歆炎，赵克冰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赵克冰呢？”沈之霜朝饭店里望，看样子酒席已经散了。

“呵，”赵歆炎嗤笑一声，“你在这里惺惺作态什么？刚才他一个人吐的昏天黑地的时候你怎么不在？现在赶过来算什么？”

沈之霜面皮薄，被他说的面红耳赤，心里的愧疚又是多加几分，要落下泪来，他软声道，“烦请你和我说说，克冰去哪里了？”

赵歆炎像是更怒，他欺身上前，眉角上挑，赵歆炎容貌不似他母亲宁馨那般柔和，他眉骨颇深，五官精致极为立体，生气起来，眼窝邃陷，大大的眼睛嵌在里面，锐利得像两柄破冰针锥，“你说我哥哥去哪里了？”

沈之霜心道，我怎么知道，请你倒是说。

赵歆炎眼珠一翻，露出浑圆的眼白，凑到沈之霜耳边酸溜溜地轻描淡写，“自然是跟他小情人回家了。”

赵歆炎靠的很近，沈之霜下意识往后退，却顶到了玻璃墙上，退无可退。

“哪个小情人？再烦请你说说。”沈之霜抵在门上，想尽力离赵歆炎远点。

赵歆炎又听见沈之霜这句“烦请你……”，整个人就暴躁了起来，他阴声阴气道，“你就是这副知识分子做派，虚伪至极，”他右手扫过沈之霜的耳际，撑在玻璃墙上，“其实你心里都要急死了吧，我哥哥根本就不、在、乎、你。”

沈之霜心里极为酸涩，赵歆炎的确说至他的痛处，若不是赵克冰对他不在乎，又怎么会对自己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八年前他说分手就分手，现如今他说结婚就结婚，自己永远是被他吃得死死的，只是……沈之霜心道，怎么觉得你比我这个赵克冰的正牌丈夫还要急？

赵歆炎像匹疯了的狗，在他面前吠吠，他刚要请赵歆炎让让，想到刚刚这人骂自己是虚伪的知识分子做派，那不如就恶心他到底，“那再烦请你让开点，我……”他话没说完，抬眼看见一个按说在会小情人的人。

“克冰？”“你怎么来了？”他俩同时问。

赵克冰看见赵歆炎抵着沈之霜，眉头一皱，抓住赵歆炎撑在墙上的手臂，狠狠甩掉，语气不善，“之前怎么和你说的？离他远一点。”

“哥，我……”赵歆炎还要解释，沈之霜看见他眼睛红红像是都要流泪。

赵克冰没再给他机会，“滚。”

赵歆炎听了，眼睛里真的滚出一滴豆大的泪来，不甘心地走了，离开前还颇不舍地瞥了眼赵克冰的背影。

没了第三个人，就剩了沈之霜和赵克冰，空气突然凝固得像果冻一样，沈之霜觉得自己和赵克冰就像果冻里的橘子瓣和黄桃瓣，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

“你……我、我刚刚听你弟弟说，你喝酒吐了，你现在怎么样？还难不难受？”他抬头望向赵克冰，正巧对上赵克冰深不见底的眼瞳，像要把自己望穿。

赵克冰没有回答，依旧紧紧望着沈之霜，像是要在这人的眼中望出什么端倪，他沉着声音，话里有意味不明的期待，“你为什么来了？”

沈之霜伸手摸摸赵克冰被酒精熏红的眼角，有点不好意思，却又鼓足勇气，“我总觉得不该留你一个人在这儿。”他不能一直做那个被给予的人，这么多年了，他从没忘记过喜欢赵克冰的感觉，这个人强硬又不容置疑，却孤单也没有安全感，他不能留赵克冰一个人在荒原里踽踽独行。

沈之霜伸手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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