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凉调（2 / 2）

我的心猛地一紧。

我相信修思的真心，也相信他对我的关怀与其他人的目的完全不同，可是他知道他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难道你也愿意我嫁到北朝去？”我忽然升起了怒气，修思这样的“豁达”，岂不是显得我的坚持十分可笑，“嫁到北朝，成为别人的妻子，和别人耳鬓厮磨！你想让我就以这个样子活下去吗，你居然能够忍受？”

修思僵了一僵，他兀自咬着牙，却还是沉声说道：“是的，我可以忍受，哪怕你成为别人的妻子，和别人耳鬓厮磨……即便这样，我也希望你能活着。”

“可是我不能忍受！”我的眼泪又流下来了。自从哭过一次后，泪水似乎就不再矜持，但这次却伴着深深的失望：“修思！你怎么能跟他们一样，我是你的妻子啊，你居然劝我为了活命而献身给别的男人！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没有廉耻的女人吗？”说到激动之处，我浑身颤抖起来，牵动了捆绑着的四肢，被勒得生疼。

“洛妃，你别乱动！”修思连忙按住了我的身体，他的声音几近沙哑，近似哀求，“我知道你受不了这样的折辱，我也受不了！在知道消息之后，我甚至曾经……曾经想过，我宁愿让你和我一起死，也不让你嫁给别人。可是当宫里来报说你寻短见的时候，我才忽然发觉，跟你的生死比，什么都不重要。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我只希望你活着，我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你不在这世上！”

修思讲到这里，撑在榻沿边的手握紧到骨节发白。他低垂着头，以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低缓的、吃力的，仿佛在用每一分的生命迸出每一个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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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不该怪姐夫……”

修思什么时候走的，我不记得了，他说完那些话之后，我只是扭过头再也不去看他。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站在榻前的人又变成了阿夙。阿夙让御医替我重新检查了一遍，却在走的时候，有些欲言又止：“你在宫中修养的这段时间，他每天都等很久来求见，只是父皇不准。今天……是因为陆中丞因渎职罪被下狱，父皇才准姐夫来看你的。”说罢阿夙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是：你该明白。

我闭着眼吸了口气，啊，我怎么会不明白呢。

陆中丞就是我的家公——御史中丞陆谦。修思还说他没被怎么样，他确实不会被怎么样，但并不妨碍父皇拿他的家人开刀。

不过我知道，修思来劝我也并不全是为了保全陆氏；我也明明知道，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不希望我出嫁，那一定就是修思。可是我却没忍住迁怒于他，因为我对自己的命运已经无能为力，所以希望修思能够反抗，希望他说无论如何也不让我嫁到北方去，希望他能为我抵抗一切。

我用夫君的责任去逼迫修思，就像父皇用公主的责任来逼迫我一样，可其实我与修思都别无选择。

唯剩下生与死的选择，修思却为我选择活着。

活着吗……可活着的意义在哪？

当我这般诘问修思的时候，修思像我们两人千百次辩论后那样，轻轻地安抚我道：“意义，也只有活下去才能知道。”

“阿夙，”眼看着弟弟就要跨出了宫门，我唤声叫住了他，思索了好一会，悠悠说道，“去替我把父皇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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