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 / 2）
周涟涟嘴唇动了动，她自然知道。当今天下不太平，用不了多久就乱成一团，乾县更是为甚。
李彤知说的含糊——但是周涟涟前世活生生从这段日子里走过去，她多少听得出许多明白意思的。
李彤知见她有些失神，皱了皱眉。
他视线一扫，忽而略略抬高了音量，“更何况，黄锦行也并非良人。”
李彤知皱起眉头，神色便更加不好看。周涟涟知道这位李举人的性格，黄锦行是他最为不喜的那一类。
李彤知继续说道，“那位黄少爷的名声你不是不知，风流不端，不顾家业，还有夜宿青楼的荒唐事。”李彤知提起这些，语气不甚愉快，周涟涟听见他说起一件件来，看来也是打听了个清楚，若是上辈子，还有一掷千金的好事呢。周涟涟脑子里想着。
便听见李彤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怎会嫁他？”
周涟涟仔细打量了李彤知的样子，他自然是想不明白的，周涟涟忽而笑起来，“怎么？父母不在，长辈命令，怎么能违。”
“你若是...”周涟涟听见他说了前三个字，便知道这位想要说什么——你若是再坚持一下，他们未必敢这样逼你。周涟涟听了有些没滋没味起来。
她瞧了瞧这张面孔，“没什么若是。”周涟涟说道。
“黄锦行事事依我，对我温言细语，体贴关怀，又能替我教训我厌烦的人物，没什么不好的。”
李彤知神色一变。周涟涟笑起来，“也不会这样问我，当时我被捆到车里的时候，怎么不举着刀冲出去或者是架在脖子上看看能不能让他们让路呢？”
“你可问错人了。”周涟涟笑道。
李彤知的脸色不定，周涟涟搁了杯子，“到时候了，我该回去了。”
“你若是因为我说了让你不痛快的话，这样赌气...却是不必。”李彤知说道，“我此去都城，得了刘娘娘的青睐，你若是同意，我自然能好好地将你摘出去。”
周涟涟的心跳快了快。
“若是等到动手的时候，你逃不过，你就跟着他们送死在这儿。”李彤知的声音放低了，走近了对她说。
周涟涟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尸山血海，黄夫人死了，黄老爷死了，到处的慌乱和死人，冰冷的地面和逃亡。
*
街上的人多，周涟涟小心混入人群之中，李彤知是不好同她太近出来的。周涟涟转了身子向着黄家回去，耳边还传来骂声。李彤知骂人也的确是一个稀奇事。
李彤知现在大概是搭上了刘得意的线，知道了些消息。前世李得意入宫晚，时日和现在不同，现在似乎官家那边有些事情也都生了变化。
起码前世的李彤知现在可还在都城老老实实地求学，根本没有回来，消息也不如现在灵通。直到后来官家势弱的时候，李彤知才被慧眼识珠，为官家出谋划策过一段时间。
不过那时候李家王朝已经奄奄一息了。
周涟涟有些头疼，这些风云大事的走向牵扯不到她的身上，只不过上边形势变化，对着商人家的税务，管制还有安定实在有影响。若是太平盛世，更能安安稳稳做些生意。
她现在没有别的能耐，也只求能在之后的动乱里日子不坏，求个平安。
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能同李彤知走了。他说摘出去周涟涟心里几乎是颤了一下。
可李彤知的性子她比谁都清楚，李彤知为那边谋划，自然不会离开扬州，他的摘出去是带着她去扬州——在周涟涟父母离开之后护她周全。
但周涟涟早就选好了自己的去处——她更想去川渝一带，扬州在官家治下，现在看起来繁荣，但是权贵甚多，生意垄断。
那些世家勋贵向来不屑于同她这样的商人女打交道，她不可能在那儿分得一杯羹，至于李彤知——且不论他会不会帮她，还得先论他帮不帮得上她。
他若要在官场得意，那些人他不好得罪，若是李彤知为了她从那些家手里抢东西，他估计也是步步维艰。
而她留下来，现在手上依着这消息，九成不可能重蹈覆辙。
周涟涟神色似乎变了变，还有黄夫人，就算以后大概总要分道，但让一言不发由着黄夫人可能丧命，似乎太难。
她呼出一口气，走的步子有些慢，大概是脑子里有些纷纷扰扰的缘故。又因着她之后同李彤知多争执了几句，又是耽搁些时辰。
周涟涟回到黄家的时候，现在日头已经当中了。
留春看见她回来，放下手中的事物迎了过来，“小姐你这样晚才回来？”
周涟涟笑道，“怎么？想你家小姐了？”留春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生生的牙。
周涟涟进屋留春替她取下斗篷，周涟涟将自己的手放在火盆上熏了熏，倒是没有看见黄锦行的影子，随口问道，“少爷呢？”
留春笑了笑，“里面换衣裳呢。”周涟涟点了点头，留春见她实在有些冷，又去一边取了一个暖炉塞给她。
周涟涟捂了捂手，才听见留春说道，“你们倒正好的是前后脚。”周涟涟裹了裹衣服，应了一句，“嗯。”
周涟涟脑子里想着今天的事情，脸上的神色便肃然了一些，留春不知道李彤知约了她出门的事情。
留春见她模样，心里自个儿忖度，是当她有些不痛快了。
留春想了想，现在每日上午黄锦行有功课，而黄锦行向来是个有前科的。
留春自个捣鼓了一阵，似乎是怕她误会。
又多说了一句，“说是前几日西街那家纪家的店...他家少东家邀约送东西才去的。”
周涟涟正随口应着，忽然回过神来，西街纪家——开的不正是送风楼吗？周涟涟一下子明白过来，她可不信这样的巧合。
李彤知比她想得更加煞人些，实在是打得一手好主意。
“想来是送了什么好东西，我瞧见少爷回来心情倒是不坏。”留春说道。
“心情不坏？”周涟涟怔了怔，这是打的哪门子的事。
若说李彤知不是冲着黄锦行去的，周涟涟一万个不相信，就算黄锦行不知道，李彤知也会让他知道。
现在还心情不错，周涟涟眨了眨眼，这还真是摸不透。
摸不透的周涟涟瞧见黄锦行的身影，她仔细地瞧了瞧，黄锦行看上去的确是一幅心情不坏的样子，周涟涟一时半会有些打不定主意来。
难不成李彤知还真的没动手。
等着他二人在这儿的时候，留春一般早就识趣地出了门。黄锦行冲着周涟涟笑了笑，周涟涟只觉得自己后背微微起了些寒气。
“你早上...”周涟涟收敛神色，随意似的问道。黄锦行眼眉弯起来，“嗯。”
“我听见了。”
周涟涟瞧了瞧黄锦行，黄锦行见她有些不自在，“听见你说的...”
“夸我的话了...”
周涟涟眉峰一挑，终于想了起来。
——“黄锦行事事依我，对我温言细语，体贴关怀，又能替我教训我厌烦的人物，没什么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