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 / 2）

小和从被子一角钻出湿漉漉的头，头发被汗水打湿，脸也憋红了。可是就算这样他也不愿意见到那两人的丑恶嘴脸。

谢昼晓给小和递了块苹果，小孩儿垂眼咬住，颤颤巍巍的也给谢昼晓递了一块。

谢昼晓想啊，他这么大的时候在干什么呢。在烦恼快开学了作业还没写好怎么办，下午那场篮球赛要不要去，商店里橘子汽水好像快卖完了。夕阳把身影拖得好长，他在小路上走，拽着月亮的尾巴不让它升上去。他慢慢的走，好像要把一分钟走成长长的一辈子。

小和呢，他躺在医院一望无际的白色里，像浮木飘荡在太平洋上，摇摇摆摆，找不到该停靠的地方。甚至没有夜莺愿意为他歌唱。

这一坐就是一上午，等到戴老师发来信息询问他去了哪，十一点五十的闹铃也准时响起。

闹铃是用来提醒自己吃午饭的，他提倡作息规律，比戴老师还像中年人。

中年人戴重野在家里煮了面，蒸了蛋，买了蟹黄酱等小孩儿回来开饭。

谢昼晓跟李叔说了声，对方又道歉又感激，是之前从来没见到过的失措。他印象里的李叔虽然是个老师，但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没有半点严肃的神情，连波动很大的情绪也很少出现。他像是温润的玉，被岁月打磨沉淀，此刻却分崩离析。

谢昼晓忍不住拥抱了这个脆弱的老人，李叔红着眼眶低声啜泣，谢昼晓突然想到，之前看的纪录片里年老的狮子丢失了自己的领地也会发出这种悲伤的哀嚎。

等到赶回家已经是十二点半，面早坨了。

戴老师把他拦在门外审讯：“去哪办事了大老板?家也不顾了？”

谢昼晓累得很，懒得跟他贫嘴，低头认错：“对不起戴老师，我不该不跟您说的。我是去市医院看朋友了。”

语气诚恳，值得嘉奖。

刚被老师认定为值得嘉奖的谢同学说着便趁戴重野不注意从他手臂下的空地钻进家门。

谢昼晓进了厨房，面被戴重野搅得乱七八糟，现在是一点卖相也没了。

谢昼晓倒了一碗冷水把锅里得面捞进去，换了原本的水，重新煮了一遍。

戴重野撑在门框上开口：“我

不是要管你去哪了，是怕你个小孩儿到处走被拐了，虽然你现在也不算多小，但是小胳膊小腿的能打得过谁呢？”

谢昼晓不想理他，把煮好的面分两碗装，蒸蛋也分两碗，蟹黄酱碰都不碰。

戴重野不知道哪一句惹得小孩儿不高兴了，多说多错，也就安静下来。

谢昼晓吃得快，扔了碗也不收拾就刷牙睡了。

戴重野点了根烟，叼着烟认栽似的把碗洗了。

他不敢抽焦油含量很多的烟，味儿重，难闻又呛人。手上这包是薄荷爆珠，冰爆珠咬碎的口感一般，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胜在有少年感。

他怕小孩儿觉得自己年纪大就看不上，于是追求清爽干净的少年感。反正现在少年感还没琢磨透是什么意思，小孩儿又给惹生气了。

谢昼晓知道不应该跟戴老师生气，但是他心里那股气就是憋着出不来。他以旁观者的角度想想都会难过，那李叔呢，小和呢，他们该有多难过。

谢昼晓坐在床边上没怎么动，屋里漆黑一片，黑暗的环境适合沉思，也适合放空自己。

戴重野书房的门被敲响，迟疑的敲门声，大概是小朋友愿意来说说是什么惹他不开心了吧。

谢昼晓见到戴重野，眼泪毫无征兆就掉下来。

他登时就欲抬手抹掉眼泪，可却是无止尽一样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不想哭，他哪配哭呢，明明什么忙也帮不上，却仿佛自己也是受害者，心安理得的发泄自己的不甘和难过，甚至还要真正的受害者来安慰自己。

这种人他见多了，于是不想成为同类。

戴重野拦住谢昼晓的手，抽了几张纸帮他擦干了眼泪，眼神温柔的看向他。

谢昼晓撇过目光，忍着情绪开口把上午那件事复述了一遍。

戴重野接着问:“那你是觉得自己参与其中了，作为一名旁观者甚至是这件事情的决定性人物了，你就必须背负起这份责任吗？”

谢昼晓：“不然呢？”

戴重野叹了口气：“要是这样的话，你会活得很累。你会面临各种不论大小或是根本无关紧要的杂事，他们知道你这个性格，就会不断的请求你，把你当作依靠，可是你呢，你有依靠吗？”

谢昼晓:“不要试图误导我的思维，现在的事情不是在于整体，而是这一件事情上。其他人的事我是不会管的，但是李叔不一样。”

戴重野：“那你打算怎么样？”

谢昼晓：“我是不会让李泉带走小和的。”

戴重野：“我赞同这个观点。”

谢昼晓把憋着的事说出来后心里果然好了些，不再那么压抑。只是仍然觉得垂着一块大石头，时刻都可能砸向自己。

他逼着自己入睡，却在夜晚接到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是李叔颤颤巍巍的哭声：“小和，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