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出笼（2 / 2）

银盏生怕他真要为这怪物解开绳索，却又不敢忤逆公子——其实自己再怎么反对，她也知道是没有用的。她只能看着江雪祁走到铁笼前，垂下眼帘，真的将手指穿进了下方对应的网眼之中。

青鹫的手就像寻常男子的一样，骨节分明，手背有青筋浮现，只是指甲看起来稍长，也更坚硬一些。

然而事实上，江雪祁对为青鹫解绳会有什么后果并无把握——他只想尽可能地取得对方多一些的信任而已。

结并不十分复杂，稍微耐心一些便能打开，只是隔着铁网，江雪祁的动作不太方便，多费了一些工夫。

最后一个结松开、绳子落地后，青鹫立即将手抬了起来伸到背后，去扯自己翅膀上的结。同样的绳结，依靠他的指甲切割与手部的力量，这回竟生生被蛮力扯断。

这一连串的变化发生得极快，须臾间，青鹫的双翼就在空中舒展开来。江雪祁不禁顺着那展翅带起的风倒退一步，攥紧了袖子。银盏看到他袖口下若隐若现的白色鳞片闪光，才想起她家公子养的那条“宠物”来。公子还是有保命手段，银盏心下稍安，只是身体仍然绷着。

青鹫随后弯腰去扯裹在脚爪上的布。比起绳子来，这些粗麻布匹实在是脆弱不堪，很快碎了一地。于是，最后唯一禁锢着他的，便只剩下脚链与连着的的铁碇。

这时，只见青鹫仿佛是目测了一下链条的长度后，竟然走到铁碇跟前，生生将它从地上搬了起来，随即脱手往身后的笼门扔去！

铁碇与笼门相撞，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不远处的其他笼子里即刻传来一阵被惊醒般的混乱响动。

银盏被震得脑仁发疼，而笼门处的景况已然惨不忍睹：铁网与笼门脱离了大半；门上的笼条大都弯成了极其扭曲的形状，其中几根甚至从中间断裂开来，飞出的碎铁屑落了一地。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江雪祁感觉青鹫似乎抽空朝他瞥了一眼，随即扯起脚下的链子，卡在笼条锋利的断面上利落地摩擦了几个来回后，链条也应声断成了两节。

江雪祁心脏砰砰狂跳起来。他又走近了一步，看见青鹫徒手扳开了仅是聊胜于无的铁条，脱身而出——

恰在此刻，一道尖锐的笛声破空而来！

青鹫猛地扭头朝他看来，暗金的双眼中情绪难明。江雪祁心脏一缩，茫然间下意识想要摇头，可还未等他有何动作，他眼前的青鹫身体便如上次一般，一阵痉挛过后重重地倒在了笼门外。

江雪祁怔了片刻，想弯腰去察看青鹫的情况，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回过头去，只见一位皮肤棕黑、身材瘦小、头戴毡帽的老者恰站在他身后，朝他抱拳行了一礼；而老者交握的手上，赫然便是一支白色骨笛。

银盏恐这人有古怪，往前错了一步，被江雪祁轻轻拍了拍肩膀。

他正要开口疑问，却在老者抬起头后生生愣住。

心念电转，江雪祁立刻想通了个中关窍，道：“是您……”

——来人正是御用的驯兽师达纳。

江雪祁三年前在隗格云游，在一支隗格残部中遇到了达纳。二人兴趣相投，同游了一段时日，于“驯兽”一道上交换了不少自身所学。凑巧的是，直到告别之时，二人竟都未想起要告知对方姓名。

后来，那支残部也被因大胤军队步步紧逼而奔逃至此的诃赞部族所灭。达纳流亡南下，最终投奔到大胤门下，暗中亦为军队提供了不少应对诃赞的制胜法诀。又因技艺高绝，达纳很快便成了兽园的最高管理者之一，斗兽场之事务自然也交给了他一份。

达纳走近一步，用一口流利的汉话道：“江公子。好久不见。”

江雪祁朝他深深一礼：“阿訇，恕晚辈失礼。晚辈没有想到，此处的驯兽师原来是您。”*

“不必如此。”达纳无奈道，满布沟壑的脸上堆起了笑纹来，“老仆也是那天在斗兽场上才知道，原来我们绛霄公主的驸马爷就是公子。”他又歉然道：“当时反应不及，伤了公子，实在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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