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寻鹿（2 / 2）

“好。”江雪祁口中答着，神思却飘远了。这般熟悉的特征……难道他见过的真的是霍九要寻的那一只不成？

在这地窖里说了半天，他站起身，一瞬间脑袋有些发晕，身子晃了一下，却发现霍九也“噌”地站了起来，还拿翅膀托了一把他的后背。

江雪祁找到墙扶好，伤口又在提醒他一般开始发疼。他长舒了口气，道：“谢谢……但是你还不能出去。”

霍九站在他身侧，足足比他高了有一个头，闻言皱眉俯视着他。江雪祁疲倦道：“你这样太显眼了，我怕你吓到别人。”说着他又道：“手拿来。”

霍九疑惑地伸出手。江雪祁撕了一截袖子下来，给他擦了手上的血，擦完又抬手去擦他的嘴。或许是反应不及，霍九并没有躲开。

任由他动作完，霍九仍然盯着他。

面前人脸干净了，江雪祁满意地笑了笑：“放你出去也可以，但是你要保证你不能自己逃走，也不能伤街上的百姓。”江雪祁说完，又摇摇头道：“但我不能冒这个险。”

霍九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你如何保证，三天之内你会回来给我消息。”

那你又如何保证自己不会伤人？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信任基础，在没出这个门之前，其实他们都无法空口证明自己。你不信我，我不信你，事情就谁都没法办了。江雪祁头疼地思考着是否有两全其美的对策，却听霍九突然出声道：“你发誓。用名字。”

江雪祁愣了愣。

因为自己的命的确比纸薄，他甚少与人深交，也很少做出过承诺，郑重其事地发誓就更是罕有了。不过三天的事，江雪祁也不觉得自己能出什么意外，便三指并拢指天，有些磕磕绊绊地说：“我江含江雪祁，三天之内必将把消息带回给霍九，如若食言，便永远再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念到最后，他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好像被自己不自觉出口的誓言的重量拖住了。

这样的感觉太过陌生，以至于江雪祁放下手时，心神还有些恍惚。

霍九始终在微弱的灯光中注视着他，听完点点头退后一步，走到角落靠墙坐下了。

江雪祁无言地把手伸出铁门门槛，不消一会儿，白蛇冰凉的头颅便搭到了他掌心，然后从口中吐出了钥匙。他将门打开，自己侧身走了出去，转身把门锁好，霍九仍然安静地坐在角落，一动不动。

三日后，一间小酒肆的桌边，两位样貌有三分相似的男子相对而坐。这二人形貌举止皆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应当是一家之中的两位兄弟在此议事。但这对兄弟之间却弥漫着一种奇怪的静默，与满堂热闹格格不入。

其中一人着素白长袍，眉目却显得靡丽，看起来年长一些，原来是江家大公子江含。另一人着天青色，右边鼻梁上架着一块透明琉璃镜片，神情里书生意气更重，则是比兄长年幼三岁的江家二公子江容，字玉疏。

江雪祁与江玉疏非一母所出，但在幼时是彼此最好的玩伴。他娘亲过世得早，江玉疏生母后来升为正房，也从未为难他，一家人相处得甚是和睦。然而自江雪祁与家中“决裂”，二人少年时期久居两地，各自长大后再见面，相处便不尴不尬起来。

江玉疏擅于术数，自小又爱钻营些机工、冶炼之道，头脑聪明异常，幼时却并不比大哥多得些父亲的宠爱。直到后来江雪祁重病离家，他才被父亲顺理成章地视为家业的继承者，开始学着跟商队行商。只是他终究不精于管理一道，现在主要掌管江家商队的是江家旁系的子弟，他则在保持与家业接触之余另有营生，却神神秘秘，江家人里都甚少有人知其详细，就连江雪祁也只是模糊地了解到，弟弟好像在研究些什么石头。

江雪祁偶尔怀想往日时光，总觉得对弟弟有所亏欠，会想要尽力多照拂一下对方，但十**岁时二人再见面，江玉疏待他已经十分冷淡。几年前他和江玉疏在北疆偶遇，对方难得友善，谈得也算顺利，之后二人便开始保持信件联系。只是几次过后，便跟完成任务似的，二人来往都只是捏着鼻子干巴巴地分享近况，有时话都多说不了几句，一张信纸上只留一个地名而已。

知晓弟弟恰好在京，江雪祁便约了人出来。三两句寒暄过后，二人便没了话，沉默着各自吃茶，只留下碗筷相击声。江雪祁自诩不是讷口少言之人，偏在弟弟面前总感觉事事难以开口。这些日子，他为了霍九所言的鹿在京中寻问了一番，没有丝毫结果，只能百般不愿地问到自家家业上来。

搁下筷子，江雪祁取手帕拭了拭嘴，道：“玉疏，为兄此次，是有事相求。”

江玉疏也放下了双筷，抬眼疑惑道：“何事？”

江雪祁从袖中取出他先前凭记忆所绘制的鹿人图，反转过来，轻轻推到桌上。

“为兄受人所托，在寻找这只异种的踪迹。”江雪祁恳切道，“玉疏，你可有印象？”

江玉疏只透过镜片扫了一眼，便道：“有。”

江雪祁心中大松了一口气，却有些不是滋味：“玉疏在何处见过它？”

江玉疏轻轻笑了一下，道：“我抓的。”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