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云歇（2 / 2）

“那些异种呢？”霍九声音紧了紧，又看了一眼他还抓在手上的笛子，“是怎么回事？”

江雪祁原本还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现在被反过来“兴师问罪”，却不知说什么好了。他的声音已经飞快地平静了下来：“我不知道。”

顿了顿，他还是解释道：“有人吹笛催动他们体内的蛊虫……他们受蛊虫控制，应该杀了许多人，我原本在画舫上，听到笛声才出来，是想找到那个人。”

霍九沉默了一阵，又一收翅膀，落到了眼前楼宇的三层走廊上。

他把江雪祁放下，打开门，一只满脑袋发光的家伙立刻扑了出来，被霍九半路按住了肩膀才止住蹄子。

江雪祁站在雨飘洒而入的走廊上，心情复杂地看着那只鹿。

看五官，这的确是他当年遇到的那一只，但当时身上白的地方没有这么多，也绝不会发光。

鹿人也注意到了他，大眼睛眨了眨，有些害羞地往霍九身后躲，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探出脑袋来朝他一个劲儿的看。

霍九对于朋友的定义到底是什么，江雪祁觉得自己也弄不明白。虽然不是同一种异种，但他们看起来明明已经十分……相熟了。

此处地势高，几乎能将西市尽收眼底。江雪祁别过头去往外看，在东街发现了一团不大明显的黄色烟雾。烟雾在雨中湮没得很快，但即刻间又蓬起了一小团，看方向在往北走。

“霍九。”江雪祁叫他，手指着烟雾方向，“银盏在那里，兴许有难，你现在过去，应该能助她脱困。你不用……担心，通关文牒之类我都备好在车上了，之后出什么事，她应当都有办法解决。”

霍九看他一眼，欲言又止。江雪祁低声道：“快去！现在皇城军队忙于平息动乱，无暇他顾，出关能顺利许多。银盏能一直送你们到白水关外，之后就不会再遭到审查了。”

霍九点点头，回过身刚对着鹿弯下腰，又直起身来，紧盯着他道：“你，与我同去吗？”

江雪祁愣了愣。

“我可以带你去‘日落的深渊’见他，刚才说过的。”楼外风雨如晦，霍九那双暗金色的眼睛却亮得异常，“同去，就在此处等我。”

说完，他回身抱起鹿人，踩上栏杆，纵身一跃，便展翅滑翔而去。

雨势渐小，江雪祁仍在听笛声。

方才心神不宁，并未注意，此刻江雪祁站在楼上，才发觉笛声竟清晰非常，甚至可能吹笛人就在附近。

江雪祁来回细听了几次，确认了笛声正是从与他当前所在相隔不过数十丈的一座二层小楼中传来。

草草拧了一下黏在身上的湿衣，拾级而下时，霍九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又跳进了他的脑海。

自己本就没有出口答应，这样离开自然也不会对霍九有什么亏欠。就算要去‘深渊’，也不该是现在这个时候去。只是，与霍九有关的所有承诺总是让江雪祁感到超出寻常的沉重，即便自己没有做出任何回答，他也仍然感到心口像被重铁压着，有些透不过气来。

而且，自己在霍九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算是……朋友吗？

他究竟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呢？

这栋楼二层以上都被贴了封条，所幸门都未曾上锁。江雪祁摇摇头抛开杂念，一路往下，一楼是个不出名的小酒肆，此时也聚了不少百姓，江雪祁闪进人群中，并未引起注意。

门外有一两个守卫，正在和几位行人大声说话。

“军爷，雨这不是小了，怎么还拦着我们啊？刚才我都看见几个人出去了。”

“雨小是小了，只是外头有什么玩意在作乱你不知道吗？出去就是送死，不想死就老实点待着！”

江雪祁拨开人群来到酒肆门口，另一个守卫见到又有人不要命，刚要喝止，一见来人衣着形貌，连忙换了个语气道：“这位公子，外头危险，还是留在酒肆里为妙。”

江雪祁温声道：“军爷不必担心，家人在街口等我，不过几步就到。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也不会怪罪二位。”

守卫为难道：“上头吩咐的，不可放人。尤其是您这般身份尊贵的……”说着，他才发现了江雪祁肩头染的红：“您这、这是怎么了！可是异种所伤？既然如此，怎么还想着出去！要是那些妖怪来了，我二位还能挡一挡……”

江雪祁拍了拍他的肩摆摆手：“好，我不出去，”又顿了一顿，才道，“那军爷知道……冯英冯将军在何处吗？”

听到冯英名号，守卫冷汗便都下来了：“冯将军……”

“在这儿。”

年轻将军的声音响起时还有些距离，话音落时，已经到了跟前。

江雪祁回过头，便看见冯英站在酒肆阶下。小将军紧握着佩剑剑柄，在那摇晃的灯光里抬头看着他，眼里像是也落了一场雨一般。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