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那阵子，两人总是吵，打起来也是有的。原本吵架斗嘴是情趣，当下却变成了互相折磨。

有次他们俩又一语不和打起来。他老远就听到二哥冲男人吼，若走出这扇门他们便是恩断义绝，可那人一走了之，连回头都不曾。二哥惨白着脸，捂着肚子跌坐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他要去叫谷主来看看，被二哥拦住了。他还记得二哥当时空洞的表情，那是被伤透了心。

那人真的就在那天走了个干脆，离开了药王谷。

二哥为此消沉了好一阵，他其实早就料到了，只是不肯死心罢了，自己原来在那人心里真的什么也不是。

他以为二哥马上也会走，却没想到过了春分都没有提起过半个走字。而更让他惊异的，是那小半年二哥瘦得相当厉害，可腰身却粗壮了不少。

没几天二哥就让侍卫护送他回京，并要他告诉先皇，自己病了，要在药王谷休养一段时间。

他回到宫里，时时想起二哥的样子，心里总也不踏实。直到收到琇莹的信，信上说二哥不好，请他速至。他心急火燎地赶到药王谷，看到了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人，根本不敢相信那是他风华无双的哥哥。

二哥冲他笑，说想回家了，他哭着

应了。

然后，他看到二哥抬手指向他身后，他回过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琇莹，更重要的是她怀里还抱着一个未足月的孩子。

琇莹红着眼告诉他，这是他哥哥拼死生下的孩子。他当时只觉得两眼发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后来，在回京的路上，琇莹才解释给他听关于女蜗族的故事，还有关于女蜗族与他们皇家以及药王谷的渊源。

一回京，二哥就以琇莹替自己诞下皇子为由，请先皇为他们二人赐婚，笑说这也算是为他冲喜。

二哥是强撑着一口气回到京兆的，他若在药王谷出事，势必会给药王谷带来麻烦。回京不到十日，安排好一切，再也没有牵挂的二哥便撒手人寰。

其实不用二哥说他都会将那孩子当成是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的。

“你四岁那年朕继了太子之位。第三年，琇莹生下了珩儿。好了，剩下的事，你都知道了。”

翟琛怔怔地看着皇帝平静地面容，有些艰难地消化着皇帝方才那不紧不慢的语调里透露出来的讯息。

“儿臣……就是那个孩子？”

他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

他推测过很多可能，自他两年前，在太医院无意中翻到母后的脉案开始，就在怀疑他的身世，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皇帝没有回答，只是起身走到御案后，自一格书架里取出一副卷轴交到翟琛手里。

翟琛捏了捏那卷轴，手指带着怯意和激动，缓缓将其打开。那与自己眉眼，面容，连身影都与自己有些七分相似的人，呈现在了眼前。

他只消一眼，便能肯定，这是他的身生之父。

皇帝略带迟疑地看着他，开口道，“女蜗族的男子虽可逆天产子，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遗传到这样的异能。这些事，也算不得秘密，你若不曾对木逢君动心……朕本不想这么早对你提起这些往事。而且，你母后早就察觉你与她生分了许多，现在她又有孕在身，朕不想她太过操心，胡思乱想。”

“您说什么？母后……”

翟琛一惊，一时分不出喜忧。

“朕也没想到……”皇帝笑了笑，忽而又觉得喉间一股甜腥，话未说完便一口呕了出来。

“父皇！”

翟琛颤声叫道。

“别紧张，你替朕去……把寝殿床头的暗格里的药取来。”

他急忙点头，起身疾奔而去。迅速取了药回来，跪在软塌旁，将红色的药丸递到皇帝唇边。

皇帝吞下药，见他还跪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起来吧，地上凉。”

“儿臣做了那么多糊涂事，还故意气您，儿臣知错了，请父皇责罚。”

翟琛此时自责不已。他当初知道了徐后并非自己的生母，便有了心结。因为木逢君父子俩本就生了罅隙，又为了晏浔上任之事闹得不欢而散。

皇帝笑笑：“行了，起来吧。你先前说要替小七讨什么？”

“不说这个了，儿臣还是扶您去休息吧。”

皇帝朝他摆摆手，微微坐直身体后开口道：“朕知道你要求什么，只是越相现在气还不顺，他那脾气，即便朕替小七指了婚，他照样能抗旨不从。”

“是，儿臣明白了。”

言下之意这婚事，得靠晏浔和景澄自己去求。

翟琛见皇帝脸上渐渐露出疲态，唤了宫人来伺候，便跪安告退了。

他浑浑噩噩出了御书房，骤然在他面前摊开的身世对他的冲击不可谓不大，他此刻还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二十二年的人生顷刻间就粉碎在自己面前，荒唐地像是一场梦！他甚至都不是翟珩的亲哥哥！

忽然间，他转身狂奔，一路奔出了宫门。风声呼啸着在耳畔吹过，他越跑越快，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一身狼狈地站在安佚侯府门口了。

他敲开了门，等不及来应门的人通传一声就直闯了进去。

低垂的夜色里，他疾步穿过游廊，在花园里那棵垂丝海棠下见到那个青色身影。

他几步跨过去，伸手从背后将人抱住。

逢春猝不及防被人抱了满怀，浑身一僵。

他张了张口，直到第二次才发出艰涩的声音：“殿下，你……认错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