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我特意穿上的，因为今天是大日子，平时都舍不得呢。”
“你这么喜欢姑姑？”
“当然喜欢了，还有小皇子，我也喜欢，是我最好的弟弟。”唐筠仔细瞧着她怀里的婴儿，心头涌上一阵暖意。
他以后当了哥哥，一定要把这弟弟保护好，不让他受欺负。
“你呀，就是不吸取教训，”唐筱姌弹了下小侄子的额头，“要是被哥哥听见了，他又得说你不守礼数。”
“这不是我弟弟吗？”
“是，只不过被别人听到，怕是要说闲话的。”
唐筠抬头看看房顶的彩绘，撇了撇嘴。
这宫里什么都好，什么都漂亮，就是不适合住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在汐姨那儿还能随便点，其他地方一堆规矩，大人摆着架子教训人，就连皇子们都只会整日念书骑马射箭，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没一点意思。
他就不明白了，怎么有那么多人削尖脑袋想往宫里挤？皇上的孩子也是可怜，从小到大都活得没意思，别说让他当皇子，就算把龙椅让给他坐他都不要。
想到这儿，唐筠拽了拽唐筱姌的袖子：“他叫什么名字？”
“萧檀，檀香的檀。”
“萧檀以后要当皇上吗？”
“你看你，又来了，以后不能随便提皇上，听到没？”唐筱姌看四下无人，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他在皇子中排第九，有那么多哥哥在，争不到皇位，而且说到底，我也不希望他去争。”
“那他以后做什么？”
“只要不是皇上就行，至于当什么王爷，有多少妾室，生几个孩子，我都不在意，我只要他安然长大，一生太平……还有，自由。”
她最后一句声音极小，苦笑着，知道这是无稽之谈。
没有人不渴望那个位置，即使付出自由也甘之如饴。
唐筠看着襁褓里的婴儿，伸手碰了碰他的脸，然后被小小的手抓住指头，毫不犹豫地往嘴里塞。
“宫里这么无聊，等你能走路了，我就带你去看看外面，你要开开心心的，别跟他们争……要不，以后我带你逃出去吧。”
唐筠轻声念着，用还沾着口水的指尖戳了下萧檀肉乎乎的小脸。
萧檀像是听懂了一般，松开他的手指笑了起来。
他后来又说了数次类似的话，可直到萧檀三岁，都未曾出过宫。
三年过去，唐筠明白了那龙椅舒服与否无人在意，众人追逐的是它带来的权力。
但他仍想带萧檀逃走，或者说，正因知道了皇位的意义，他才坚信自己必须带萧檀逃走。
至少要让他去外面看一看，让他知道这世界不是只有锦云宫的碧瓦朱墙。
嫣香亭傍水，但此时藕花已谢，无人再赏，不然必是一副令人心旷神怡的光景。
陈戬指着湖面道：“前些日子的莲花好看，可惜还没看够便凋零了。”
从抚光苑出来，他便考虑找个话题，这下看到了残花，正好有话可说，不然还得麻烦跟在身后的侍从假装摔倒，将唐筠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让他不要再想朗玄君的事情。
“是好看，不过我听娘说南方的莲花更美。”
“还能比锦云宫更美？”
“当然，我跟你说，那开起来可是一望无际呢。”
唐筠牵着他在嫣香亭内坐下，同他讲述母亲曾说过的莲湖。
洛婉君虽在淮兴元家修习，最后也留在淮兴嫁给了唐逸生，但她本是霖都人，唐筠也听她说过不少故乡之事，一直想亲眼见一回江南烟雨中的青瓦白墙。
“莲花当真能开满湖面？”
这声音清脆悦耳，却吓了众人一跳，不知这身着鹅黄襦裙的小姑娘是何时出现的。
跟着自家少爷的几名侍从看清来人的模样，赶忙行礼，唐筠陈戬也起身问安，不敢疏忽礼节。
唐筠见过她几次，这人与他同岁，是元慎汐的女儿，五公主萧浅浅。陈戬也见过她两回，但与唐筠一样，同她并不熟悉。
萧浅浅这一打断让两人都不知如何接话，略显尴尬地看着她，最终还是唐筠开了口。
“五公主……”
“叫啥公主不公主的，都是一般年纪的人。”
“您……”
“别用您，听得不舒服。”
“你问的可是霖都的莲花？”
“这就对了。你说开得盛时一眼望去全是莲花，此话当真？”
唐筠耸耸肩：“我没亲眼见过。”
“那么多莲花，如果做成桂花糯米藕，得有多少盘啊。”萧浅浅咽了咽口水，一双杏眼闪闪发亮。
她连着背了三日书，实在是头疼，便趁侍女被不在时溜了出来，即使知道回去会被母亲教训也不怕，玩得一时是一时。
但她也不知该去哪，只是漫无目的地闲逛，听到嫣香亭有人谈花，悄悄凑近偷听，发现这两人她见过，于是理直气壮地加入了谈话。
聊到吃的，唐筠马上来了兴趣：“如果真的有那么多莲花，肯定会有好多莲子，要是用来做莲子羹，一年也吃不完。”
“莲藕汤好喝！”
“炸藕盒也好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陈戬反而成了插不上话的人，只能看他俩聊得眉飞色舞，自己和侍从大眼瞪小眼。
萧浅浅听远处有人喊五公主，吓得一激灵。
“难道你是溜出来的？”见这反应与他被唐璟宸发现时如出一辙，唐筠不禁问道。
“我要是能光明正大地出来，用得着这么慌？”萧浅浅四处张望，想找一条路线逃跑，“完了完了，再不跑就要被抓走了。”
陈戬终于开口道：“往东一直走是抚光苑，我们刚从那里出来，人少。”
唐筠点头附和：“那里的确人少，不过你在第二个巷口右拐也行，这时苍烟楼应当也少人。”
“好嘞，谢谢两位公子救命之恩！”萧浅浅提起裙摆转身就跑，行事之潇洒让唐筠想起了自己亲娘。
等一下，似乎有哪里不对？
唐筠指着她离开的方向，此时已经见不到人影：“那边是……”
“西。”
“是长乐殿的方向吧。”
“对，到了尽头没路，只能往北拐弯，直奔皇后娘娘。”
见唐筠还愣着，陈戬牵住他的手，一路走下嫣香亭的石阶。
“别想了，走，咱去买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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