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 2)
迟迟未得回复,张睿把手机收起来,重新陷入题海,竟是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方沐之中午出门比较急,忘了带手机。等到晚自习结束回家,才看见周准给他打了好些电话,对话框里还躺着张照片。林望拉着他,他俩一坐一站,彼此对视。拍照的人甚至细心地加了暖黄的滤镜,氛围有些暧昧。
方沐之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张睿干的好事,就这角度和打小报告的速度,没别人了。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方沐之拨了周准的电话。铃声只响了一秒就被接起,周准压低的“喂”顺着电波传来,在暗沉的深夜酥了方沐之大半神志。
“我打扰你了嘛?”
“没,我等你呢。”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方沐之蹬掉鞋钻进被窝,瓮声瓮气地给周准解释。
“我中午赶着回学校补作业,忘了带手机。嗯、嗯,那个照片,林望他就是问我为什么请假的,张睿拍的太那啥了。你不要误会啊。”
“请假?你怎么了。”
“没什么啦,我中午没睡好,下午太困就躲起来补觉了。没有你一起,真的好难受啊。”
成功安抚了周准,方沐之又开心地聊了几句别的,在周准的催促下才恋恋不舍地挂电话休息。
临睡前他还在想,周准也没说打电话是为了什么,自己没问清楚就解释,话说他解释这个做什么啊。混沌一片,终熬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周准挂了电话后,重新进入病房。周先生坐在房间的沙发上,闻声抬眼瞥了周准一眼,淡淡开口。
“什么人?”
“这和父亲您没多大关系吧?”
周准把爷爷的被角掖好,看着心电图上毫无变化的跳动不发一言。从周准母亲自杀那一刻起,周家就像是默认和他脱离关系一般。周先生很快迎娶下一位周夫人,或者说给外面早已存在的第三者正名。而周准名义上的继母和继弟继妹抢夺他原本的身份,并设局把他驱逐出周家。若不是爷爷隐藏的遗嘱被找到,或许他要继续在周先生和周夫人仁慈的施舍下苟且偷生。
即便爷爷不说周氏企业有他的股份,周准也从未想过要争夺继承权。最信任的母亲去世,让周准本就称不上幸福的生活直接堕入地狱。本家找来的算卦人污蔑周准是他母亲的克星,妄言把周准留下来会招致厄运。于是在周准初中的那段时间,零零碎碎的欺压与谩骂是生活的全部内容。
得知自己的长孙遭受这般对待,周爷爷被气到多次住院。可除了握有周氏涉黑产业的所有账目外,周爷爷没其他任何能拯救周准的实权,连生病住院都要被监禁。眼看着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周准的大伯终是忍不住把私生子接回了家。
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嗡嗡的在周准脑海里转着,他面上毫无波澜。他仍记得父亲多次的夜不归家,母亲的以泪洗面。而母亲临走前那悲哀复杂的微笑让周准至今都无法释怀。他也曾问过母亲,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游乐场。母亲弯了嘴角却掉了泪水,她说,“是我不配。”
到很久很久之后周准才明白所谓的政治联姻,明白没有爱的结合只能是一场单方面美丽的错误。他差点就要封闭自己的一切,拒绝任何人的接触,幸而在那场国旗下的演讲中他抬头了,幸而方沐之没有放弃他。每每忆及,他几乎要喜极而泣。
方沐之是他的光,是他不敢触碰的美好,是他迄今以来最大的温暖。可他是多么想拥有这道光,渴望到眼角发酸,心间苦涩。
周先生打断他的思绪,从沙发上站起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皮鞋磕在光滑大理石瓷砖上的声音异常刺耳。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周准面前,用着施舍的语气缓缓道,“你和你母亲一样,太心善了。”
周准忽略这句习以为常的讽刺,盯着点滴慢慢降落,流动,最后输入爷爷的血管。周先生理平西装上的褶皱,看着周准与自己七分相像的面容,轻笑出声。
“你妈妈倒是把你生得一副好皮囊,以后用处会很大呢,”顿了一下,像是等着周准如往常一样的冲动对峙,而周准只是沉默。周先生起了好奇心,继续自己的发言,“你没想过回来会走不了吗?毕竟我周启开的孩子可不是什么野种。”
周准笑了,“父亲您的孩子那么多,您说哪个不是野种?”
周先生即便把之前的第三者,也就是周准的继母娶回来后,仍是在外寻欢作乐花天酒地。周夫人多次威胁哭闹也未有多大作用,不知名的女人挺着大肚子找上门的事不在少数。
周先生惊于周准的镇定和讥讽能力,笑过之后留下一句“做好你的本分,我便给你你想要的”便扬长而去。
周准从对峙里缓下心神,轻轻吐出几个字,“方沐之……”
方沐之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还收到周准的早安,笑得弯弯的眼眸昭示他的好心情。连带着张睿那欠揍的脸都顺眼了点,但他并没有忘记张睿搞的小动作。
“张睿,解释一下你拍这张照片的意图和发给周准的目的。”
“哥!方哥!我就是顺手一拍,当时光线啊角度啊那么好,没忍住,您放过我吧?”
“我放过你?你可知道我昨天给周准说了多少好话?”
“您想吃什么,尽管开口。”
“等许枫到了再说,好不容易宰你一顿,我要带个人一起。”
张睿摸到自己的钱包,心里早已血流成河。
于是大课间便看到方沐之和许枫安安静静吃东西的场景,张睿在一旁看着,流露出羡慕嫉妒却不敢恨。
很快便到了期中考,方沐之轻松地度过,开始期盼周准许诺的生日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