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2 / 2）
她回过身，军痞首领扑通跪倒在她脚下，他被绳子反捆了，后面站着一批红眼血衣的士兵。
“黑手女侠。”一个军人单膝跪下，“请带我等杀金狼，守起一片土地。”
冯无伤看着这跪倒的军人，后面的士兵都是盯着她拜下。
她以腹发声：“我？”
她转而看四周，村民同乡则敬畏而陌生的看着她，父母亲人好似全然不认识她。
她爹娘说：“闺女，这都是那个梅先生教的？他真是神仙!”
那请愿的军官自报叫陈兵，诚恳道：“我等愿听你号令。只要多杀几个金狼。”
村长带村民也跪下说，“你就去精忠报国吧。祠堂里一定列着你这个女英雄。”
冯无伤没有带过人打仗，不确定道：“你说，再做什么？”
陈兵喜出望外，其他将领军官一般都开始谈战利封赏的事，又或是屯兵安置在哪修养个几天，恢复了胆气再上路。陈兵大着胆子道：“我的意见，他们人少，趁胜继续追击。”
冯无伤想了想，陈兵抽了被捆在地上首领的佩剑，那首领大叫‘大胆，反了，我是朝廷封的’，跟随陈兵的士兵冷眼鄙视他，陈兵恭敬将剑递给冯无伤，她挂在腰带上。
冯无伤对众人说：“不怕死就跟我来。”
陈兵牵起马跟在她后面，奉上一副铠甲。
这军队没有逃的军人，跟着她有三百来人。
冯无伤骑马带兵追去，那只残余四百来人的金骑兵料想不到那只驻在村子的华国散军，竟敢追来要歼灭他们。冯无伤判断谁是首领，直冲过去，一路挥剑刺马斩腿，陈兵等人在后面吼叫冲锋。
两只部队战成一团，冯无伤盯着将官斩首，最多人保护那结辫子的阿剌花颉利。阿剌花颉利目中喷火，连射劲箭而来，冯无伤思索这人不凡，必要杀死，在骑兵中旋风般收割敌命，一路奔马直向阿剌花颉利。阿剌花颉利也认她为大敌，咬牙切齿，弓上连拉三箭，飕飕声尖锐如哨，冯无伤毕竟匆忙从陈兵那匆忙得到几句控马之术，身子不稳，从鞍上滑下去，两箭中到身上，冯无伤坠下。
金骑兵涌上，弯刀便下。冯无伤滚到马腹，一剑捅去，金马嘶叫，流血如注。她伸手拽下马上的金骑兵，背到身上，挡着金人攻击。
这两只军队的战斗引起州内守军，州牧领兵过来，发觉一只几百人的散兵在跟一只金骑兵激战，而且不落败势。州牧急忙来相助，阿剌花颉利领残余五十人突破州府守军，策快马奔逃出去。
血人冯无伤落下马，拔身上的箭，又觉得身上拉出三个血窟窿，很不明智，挥剑除去皮外箭枝，剧痛钻心，牙齿几乎咬碎。
众人大骇大敬，州牧前来拜道：“这位将官，是哪位将军麾下？”
陈兵道：“逃亡散兵。”报上部队番号，恭敬道：“这是带我们杀金狼的人。”
冯无伤说：“冯黑手。”
州牧讶然听到女子声。陈兵摆上金骑兵将士的头，其中几位官衔不低，州牧又是惊喜又是敬重。送这一只散部队入州府首城。
冯无伤受了医治，切开皮肤取出两个箭矢头，冯无伤心中抽痛吸冷气，这些锋锐含着倒刺的东西，就陷在她皮肉里那么久。陈兵进来，见做手术半裸上身的村女，脸色大变出去。
房内传来冯无伤声音，“进来，什么事？”
冯无伤在桌前披着衣服，绷带，血染，大夫上药，村姑脸上平静无波。
陈兵恭敬道:“冯爷，现在战线退到这个州，州牧大人派了支部队给我们。报了您的名字入朝廷，以后带领我们。”
说罢送上职印和名牌。
冯无伤点头，想，这就是天刑：生于乱世，国内人民艰难，强国侵袭，外面不得安定，他们没有多的选择为自己，不得不悬在生存危亡里守自己的国家。
但如今带着一批人，不比她从前用剑单打独斗，需要知道兵法，不然会害跟着自己的这群人，她把这个想法跟陈兵说了。陈兵笑道：“冯爷这想法很好。我知道的是零碎的野路子，州牧大人管一个州，必知道些会兵法的人才。”
果然过了几日，州牧摆宴，冯无伤在院中拉弓射箭，血崩于伤口，红透绷带，她停下手臂，为这愈合缓慢的平凡躯体暗叹。
一个英俊高瘦的黑衣书生拿着把扇子在外面笑起，州牧敬重的站在书生旁边。
冯无伤封了伤口的穴，灌下一瓶补药，盘腿坐在箭靶前方。
州牧对黑衣书生道：“魏先生，她就是冯佐官。她的故事我已经告诉先生了。”
“她要学兵法？“黑服书生收了扇子，目光移到冯无伤青黑的手上，笑道：“奇女子。”
“战事吃紧，已经逼到门口，现在实在是我等存亡的千钧之际。”州牧说，“愿上天不拘一格降人才，来则用之。我期盼魏先生留在我州，同抗大敌。”
黑服书生说：“这正是谦来这里的原因，是我所想，州牧大人所想，”他合扇指冯无伤背影，“也是她所想。”
晚宴上冯无伤和陈兵入席，州牧和其他武官都在席上，黑衣书生在州牧右侧坐，英俊而带峻刻刀锋之气，冯无伤一见这并不陌生的面孔，怔了一怔。
州牧请来精通兵法的人才正是魏谦。魏谦在华国富有才名，少年精通经史，才贯九州，又研习兵法，他五年前中得状元，辞官不做，纵马游历诸国，考察地理和兵防，深入过边境塞外，察看过金国，分析评断国中各州将官军力民风等，著成《郡国利弊图册》。
魏谦教冯无伤为将如何排兵布阵等等，翻开《郡国利弊图册》一一讲解，列举前事今事，又谈敌国的政局和势力，明如照镜。
冯无伤努力去学，魏谦见她刻苦寡言不露退意，很是欣赏，他本来是卓越眼高之人，授之愈多要求愈严。时局紧张，时日不多，冯无伤自然远不到魏谦的程度，魏谦笑道：“无妨，我留在前线，自然助军为幕僚。”
冯无伤且学且用，和魏谦配合带兵抗敌，数年中斩获众多金武将，所向披靡。
她手下斩人愈是狠，冲锋奇袭、拉弓斩首不在话下，又有几次遇到阿剌花颉利，仇人相见几番激战。魏谦奇才诡绝，冯无伤听他的计划。阿剌花颉利几番险丧命，在她手下吃不到任何好处。
几年来冯无伤官升得迅速，几方军队联合抵御侵略之外，向前又收回一片国土，冯无伤手下兵员增多，镇守在边境，是金国骑兵闻风丧胆的夜叉‘冯黑手’。
民间传说她是破军星降世，投胎时候忘记脱护手，神甲护手和肉身混到一起，便成了现在的黑手，这黑手硬且狠，专宰金狼。
冯无伤在营中接到朝廷将军的封职，她想，教她寒彻剑法的梅风骨先生，知道自己现在所为，应该感到欣慰吧。
华国和金国又陷入一段僵持，或者说短暂的和平。
魏谦设晚宴告别，穿着最开始的黑色布衣，冯无伤恭敬落座，心中满腔感谢和离别意。
“恩师。”她拱手拜，说道不会辱没恩师教诲，必然全力运用所学兵道，护卫国家。
魏谦笑，忽然说：“你从未穿女装，可否破例？”
冯无伤木然说：“这于事无碍。”
魏谦拿起酒杯，冯无伤倒上酒水。他说：“当然无碍，穿不穿女装，你也本来就是女子。而魏谦无论到什么地方，也是魏谦。”
他凝视她：“我少有欣赏过一位女子如你。这几年相处患难，你的武功才干性情我了然洞察，越觉敬赏。我自觉这一生不应错过。”魏谦笑：“谦向你求婚，你可愿为我之妻？”
陈兵脸色大红，咳一声，“末将有事，不扰二位。”
说罢顶着大块头，跌跌撞撞的出账去，外面传来陈兵呵斥士兵走远的声音。
冯无伤看着曹谦的脸，想，果然内刑来了，是感情。
她摇头拜道：“抱歉，我在家乡祠堂立誓终身不嫁，这一生报国至死，不作他想。”
魏谦眯起眼：“祠堂的誓言，一乡风俗而已，你当真？”
冯无伤诚恳道：“当真，也是我的心愿。”
魏谦摩弄酒杯，注视杯中酒水，一时沉默。
冯无伤想，亏得她抽了情丝，对男女不生欲求，不入幻境里的诱惑纠缠。
魏谦眼中黑沉，唇角微微勾起：“好，语气真诚，话已说尽了。“
冯无伤拜道：“谢先生对我为将的教诲，我一生铭记，以为国尽忠报答。若有需要我力量的地方，魏先生尽可以提。”
魏谦微微一笑，放下一口没动的杯子，满桌菜肴也没有动过一筷。
临走前他对冯无伤说：“我赞你碧血丹心，但并不欣赏。”魏谦悠悠道，“冯黑手，领兵打仗之外，还有朝堂。不然国中何以乱弱自害，金国一直是我中原大患？”
冯无伤要送，黑色的背影未曾回转，魏谦淡淡挥手，“我的兵事已毕，你我以后会见。”
边境夜月悬空，冯无伤叫将士进来用饭，陈兵知道将军拒婚，很是痛惜而且不解。
调职的旨意到了，州牧也来相送，他听了却说道：“冯将军，这样也好，你跟魏先生不关联到一起。魏先生是大才之人，必要回朝为高官，我朝惯例重文轻武。冯将军和魏先生联成一块，未必是好事。”
州牧令人搬来几大箱战利品，一片惜才又如父送女的模样，“黑手，你进京述职，京中上下必要好好打点，圣上近前的人，就是送炭炉的太监，都要恭敬对待，绝不可马虎。我说这话，是为了咱们的国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