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黄粱(2 / 2)
南郭吾说:“老爷子为何在此?”
老人说:“来看《秋扇记》。”
南郭吾说:“《秋扇记》是悲剧。既然老了,为何给自己添堵,不找些吉利戏码?”
老人叹一声,“你不担心底下那姑娘?”
南郭吾咧嘴一笑,“我比较担心邪道,不过又想,这直木头道友一定给他个痛快。”
老人陌生道:“‘直木头’?她从前不是这样........她....”
剑光透出黑雾,邪人走尸被斩得四分五裂,尽皆丧命。
南郭吾兴致勃勃的催促:”快说,她就要回来啦!”
老人黯淡道:“她从前温柔体贴,重情.....唉....“
京城的官兵和修士赶来,楼下的冯无伤对官兵解释,官兵将地上残骸带走。
冯无伤衣衫破烂的提着阴气缭绕的残生剑,挂着伤口上楼。
她抬眼看到南郭吾和一个老人坐在饭桌前。南郭吾热情招呼道:“无伤,来。好酒好菜!”
冯无伤看那老人一眼。
五十年过去,凡人已经老去。
大道才知是,浓情悔认真。回头皆幻景,对面是何人。
冯无伤皱起眉,对南郭吾冷淡道:“关你何事?”
老人自饮一杯,面色苍凉,“我以为你死了,没有想还有再见的时候。你原来已经出家修道。”
她的眼睛虽然和往昔一样,但是神色太冷太静,沉潜于渊,周身寒离。
老人说:“你为何来这里?”
“我来京城只为诛邪除恶。”冯无伤面如古井:“过去的事我既不在意,也不必记忆。因果报偿我不需要,你尽可释怀。”
南郭吾冲老人叹道:“魏谦,你和沐缘生给我留了个烂摊子啊。”
烂摊子一拳捶得桌上瓷碗跳起,冯无伤手背骨节个个绷白,岔了气道:“胡说八道,没你参合的事!”
一个老仆人爬上楼,惊慌道:“刚才的那场动乱,魏大人可安好?——姐姐!”
冯无伤一僵。
南郭吾悠哉的喝起酒来。
那老仆人一把握住冯无伤的手,用袖子抹着泪花:“姐姐怎么没有老去?漂亮得像神仙似的!我是二弟。曹大人…曹大人待我很好,咱们家都很好。”
仆人连连问道:“是不是姐姐?”看到魏谦缓缓点头,老仆人激动的絮叨起来,“尚书老爷娶了在冯家村的女子做续弦,就要辞官归隐...”
冯无伤看着这男人半晌,无言无语,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拍。
南郭吾笑。
冯无伤离开酒楼,和一个还穿着官服的老人擦肩而过,那官员酷似老仆人,冯村姑当年还是小婴孩的弟弟长大了。
冯无伤站住片刻,没有相认。
跟随的仆役给那官员擦汗道:“大人,慢点儿,小心摔了。”
那官员喘着气道:“魏老师要归隐,我被外放到别处做官,再不见便难见了。”
官员快步上楼,传来老仆人的声音:“小弟,来时有没见着一个背剑的少...”
冯无伤遁入暗处,垂下眼眸,人声在耳畔远去。
南郭吾说:“呆子,我有个问题。”
冯无伤说:“住口,不关你事。”
南郭吾说:“亲人这般关心你,在京城落难,为何不回家找他们?”
冯无伤说:“那时我是攒够钱偷偷上京城找魏谦,心里只有一个他。更身败名裂了,没有脸回去见亲人。”
“可见你心高气傲得很呢,莫不是阿修罗投生?”南郭吾笑,“一个人攒钱,孤身来京城进高门大阀找情郎,这么厉害?”
冯无伤瞪他一眼。
半刻之后,冯无伤低声说:“师父也这样说过。他说我若把这份情心和精力用在修道上,必然能走得很高。”
南郭吾说:“哎呀,你师父的意思是觉得你多情深情,恐怕因此活不长走不远。你后来自断情丝实属矫枉过正,这就像因为厌烦外面的颜色炫目而挖掉眼睛一样。呆子,消极的法子只是权宜之策!你师父实在懊悔不已,可你这颗死板了的心自然已经看不出来了。”
冯无伤拧眉:“属实?不要胡说骗我。”
南郭吾眨眼:“你安回情丝,便能容易体察。”
冯无伤想,这人又诱哄她要做道侣。
南郭吾搭起她的肩膀,叫起:“走走走,回道门!你这残生破剑,又割破我的手指。”
冯无伤冷然:“因为你对我心存不轨。”
南郭吾哈哈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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