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还是(2 / 2)
南郭吾说:“以无情陪伴我?我的真情与好意,岂非虚与委蛇的报偿便消去?”
冯无伤说:“我...本就是一人来,本不欠你。以情相陪,我会陷入危险。在我眼中是二人互相牵扯,互相耽误而已。”
南郭吾笑:“呆子,你若早听我的话,还会有危险吗?无有情丝的你,已经和我牵扯至今了。”
冯无伤默然,又说:“我…本一个人,本不欠你。只是因缘到此。”
南郭吾不做声。
冯无伤说:“而且现实的你已经别有姻缘,你我昔日情意已尽。”
南郭吾开口摇头:“傻瓜,你看你自己。”
冯无伤低头看到自己的手脚僵硬,皮肤片片结为木石。
南郭吾说:“天宫就在前面,可你过不去,摸不到。”
冯无伤怔住,石化木化漫延,她动弹不了,只能看着前方的仙界。更甚的是,她感到一股沉静无声的冰冷境界,心中安寂于此。
望着清和祥美的天界,心满意足,却渐渐化为木石。
她安然于此种冷然寂寞。
南郭吾又开口:“那我便陪着你变木石吧”
两人化木石,历千秋万世。
有人忽然拍打她,大声喝道:“冯无伤!停下!出来!”
冯无伤睁眼,仍旧是清静的练功内室。
白发长老躬身在她面前,满面关切。
他拧眉道:“无伤,你出去看,你这道场变成什么样子!”
冯无伤出门,看到了整座山峰进不来一丝风,雪花竟也没有,了无生气的冰封,冻结所有入山的生物。
而练功室外散着碎冰,一看便是长老破除层层冰层来找到她。
“你把这山变成一座的冰棺材。”长老说,“我清除令狐花果体内潜伏的孽老魂魄,她伤害了南郭吾很是过意不去,便来山上找你们道歉。”
长老咳嗽:“我的力量耗得多了,需要养伤,便让花果自己过来,然而到我恢复好了她也没有回去,我便来你这寻找...来时所见景象,着实将我惊到!”
长老将冯无伤带到一道冰墙那里,令狐花果被冰冻在里面,还保持着奔走和惊讶的模样。
长老沉眉道:“冯无伤,你这里一片死寂,寒气太盛!不容生灵!”
冯无伤愣住,挥手将冰墙化去,令狐花果从冰水中解脱,叫:“长老,无伤...”
她昏倒过去,长老上前施救。
长老担忧问道:“冯无伤,你现在练功是何状况?”
冯无伤说:“我一直在凝定中...看到天界光景。”冯无伤皱眉,“我却动不了,触碰不到,是怎么回事?”
“修仙去天界是我们的**。”长老说,“它出现时可说是天道酬勤的喜讯,也或许是心魔自生的幻境。”
冯无伤淡淡道:“我常历心魔劫,世间诱惑不能留我。”
长老摇头,“不对。你现在是冲击飞升的虚境修为,修行是不断打磨精炼自己,越到临近成果,越是不容缺陷,而出现的问题,也越是严重和致命!”
长老便是渡天劫心念一伤,当即被失败打落,几乎身死。
长老说:“你说你那时动不了?”
冯无伤说:“我没有不适,只是身体在安静中化为木石。”
长老失色道:“不好!你再这样下去,虽是无情之态,也将走入麻木蒙昧、昏沉无识,不会察觉时间流逝。迷于这种寂寞洁净,空耽误时间到死去为止,来生恐怕会生为低等无知之物。”
冯无伤脑中一鸣,想起很久前南郭吾开始缠上她,劝她接回情丝做道侣。
那时他追上她便说:‘你以为面瘫脸便盖得住不以为然吗?你自拔情丝,性情残缺,虽然功力强,但长久修下去会变成木石。’
冯无伤说:“曾有一次我与一个穿甲衣的高手在内识中交战,那时便觉察自己感知不全,我想用心神去感受,却越是迟钝僵硬。”
长老说:“你情性欠缺便是症结所在,我劝你将情丝接回去。”
长老带起不省人事的花果,再劝说冯无伤道:“你是当世道门高手,但现在这状况,长此以往恐怕是飞升无望,若非激烈死于武修兵解,便是无知亡于死灰枯槁!”
长老说:“冯无伤,唉,我知道如今这山峰只有你一个人在,常来我这里走动吧,与我们一起修行。”
冯无伤嗯一声,“谢长老。”
长老离去。
冯无伤化去山上冻结生灵的冰,鸟族走兽四散奔逃,拼命远离冰雪峰。
她确实发现自己特别寂然,不管看到什么东西都能心无思虑的凝视,一动不动便是许久。她陷入一种冷寂中许久,神智清晰,周遭发生什么都知道,但也生不出兴趣,更不想做任何事。
冯无伤功体中的灵力早已经能够自炼自修,不会退耗,但她挣扎着勉励去用苦功,也不再精进提升,更不说去突破。
她真像平时也化为木石,而且很觉得安然如此。
冯无伤去长老府中入定修炼,又见自己定在天界仙境中化为木石,不知岁月。
长老府冰结三尺,冰窟中坐着雕塑似的她。
长老又是忧虑的将她叫醒,这样重复三番几次后,冯无伤喉中压抑着闷响,捏拳捶到地上。
长老叹气,令狐花果跑过来机灵乖巧道:“无伤峰主,花果陪你出去散散心吧?”
花果一蹦一跳的在外面走,冯无伤面无表情的跟在后面。
这时白鹤身影在云中飞过,冯无伤叫住它,问自己如今的程度和状况。
白鹤说:“你只会一直停滞在木石之态,过不了天关的。”
花果仰头看着飞走的大鸟,回头看到峰主满面阴云。
“练功有那么重要么?峰主你也不玩,也去玩玩吧。”令狐花果拿出一个画轴,展开是南郭吾的画像,“峰主婆婆,我给你取东西的时候在练功室看到这卷画,”花果无邪的问,“你是喜欢南郭吾师兄吗?”
她看到无伤峰主面露震惊,望着南郭吾的像退后几步,捂住头。
花果说:“怎么了?”
“激烈死于兵解...”冯无伤喃喃低语,御剑飞走。
道门有记载,那年无伤峰主奔入魔界恶战,挥残生剑屠魔无数,尔后力竭,仓惶而归。无伤峰主奔入无伤道场深处,息却声迹。
尔后山上冰雹狂风交加,崩起整山的乱石碎玉,撞击、飞溅得汹汹狂乱,路人不能靠近。
山中动乱平息,深处走出一个苍白的消瘦女子,皮搭在骨头上,凹陷发黑的眼窝泪水涟涟,手中握着南郭吾的画像。
她拔出天生剑,在冻死的桃花枯树下舞起。
心伤心爱,心痛欲死。
冯无伤抱着昔日南郭吾的画像,伏倒在残木下,热泪化雪,身体剧烈的颤抖。
情丝接回来,她有完整的性情和感受,却被汹涌的爱痛撕碎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