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平（2 / 2）
南郭吾笑，手掌抚上明化异的眼睛：“你好了我们便去道门。”
明化异虚弱的说：“生孩子，可是太疼了...”
南郭吾心疼的笑：“你说我又欠了你一笔？”
明化异道：“呸。你得好好带这孩儿，不许让他和你一般不着边际的野又懒。”
南郭吾轻笑道：“像你爷孙似的再来个庙堂小正经，刻模子么？”
明化异拉开他的手，眼圈泛红，“谁刻模子了，你........这样看我们的？”
南郭吾怔了怔，一时不敢回应。
明化异一双凤眼美目盯着他，脆弱道：“因为是我要你做我丈夫，我心里不安，师兄.....”
南郭吾转眼明白，温声说：“原来是我不着边际，你觉得我不可靠？”
明化异越来越红的眼睛忽然滑下两行泪，“师兄，我真的喜欢你，我成为女子只愿意和你生孩子，这苦我愿意吃，师兄....”
南郭吾温柔的笑：“你啊，睡吧，就知道你心思多又长，和老岳丈一般操劳的命。”说完用吻堵住明化异的唇。
南郭吾将手盖住明化异的双眼，松手时明化异已经合目睡了。
南郭吾吐了一口气，松开另一只输去灵力的手。
冯无伤在外面看着，捂住裂开般发痛的心口。
如果她当初没有因为畏惧情苦而拔除情丝，从一开始便接受南郭吾的道侣之邀，现在受他爱护、做他妻子、和他生下孩子的人是不是就是自己？
冯无伤哀然垂眸，自己是接近历劫飞升之人，虽然接回情丝而不至于修成无知木石，但恐怕难逃对南郭吾的遗憾而形成心魔。
不知是不是时间久了，在她心土下一直沉埋，近日萌芽的情意和痛苦，也会淡下去。
她黯然离开宰相府，行入京城夜市的坊间，素袍双剑，踽踽而散乱。
“让让！”道上车马大声道，车碾撞过冯无伤肩膀，她侧身离开，衣衫虽有破损，人却只是顿了一顿。
冯无伤落魄的继续行走，车马却停下，掀帘出来一位身着官服的青年，青年推开护卫和仆役，提着袍摆追来。
“姑娘留步！”
青年官员追来，愣愣的看女子背负的双剑，再注视冯无伤的脸。“你是爷爷画的女子！”
冯无伤看那男子的眉目，平淡的说：“你是魏谦的后人？”
青年官员激动袖手道：“是我，您是....冯道长？可否请来府上见我爷爷一面？”
见冯无伤淡淡的露出无心的神情，青年官员立即说：“冯道长，我爷爷病危....就要走了！”
青年官员呼来仆从，恭敬的请冯无伤去魏府。
穿过层层深院，男丁女眷满面泪痕的簇拥着一个病危的老人，床帷深垂，数位大夫前前后后的伺候。
病榻前立着一个拄着拐杖，由儿女搀扶的白发老汉，那老汉一见冯无伤的脸，眼睛亮闪起来，“是姐姐.......”
冯无伤掀起帷帐，安静的注视行将就木的枯槁老者。
她伸出两指探魏谦额头的体温与逝去的生机，死灰的老人缓缓睁开眼睛，凝望素净的女子，喉咙被痰卡住，只发出嗬嗬的声音，一个字也说不出。
冯无伤注入灵气冲散病气，魏谦身体一个抖动，她伸手将人扶起在背上一拍，魏谦吐出痰水，涎水流到皱纹垂坠的下巴往下淌，冯无伤拿湿巾为他擦净。
魏谦的亲眷仆人不敢作声，都望着扶起魏老人的女修士。
魏谦凝视她洁净清秀的脸庞，费力的说：“我老了，如此丑陋，可让你嫌弃了？”
“无事。”
魏老人苦笑一声，眼神飘远，“在你家乡时，你是因我相貌英俊而一见倾心。”
冯无伤想到南郭吾俊朗的面孔，刺心道：“做姑娘时，容易被色所迷罢了。”
“小冯，我怎么不迷你呢？”魏谦浑浊的眼中冒出泪光，枯瘦的手指按上冷玉似的修行的手，魏谦喘着气说：“那时魏家人恶待我，只有你...待我如至宝，陪我、照顾我，我说爱你时的心是真的。”
冯无伤抬头看床前挂着的自己的画像，无言沉默。
魏老师继续喘着气说：“入赘高门大阀的庶出之人如果能完好的留下你，我怎么会让你走......我真的不愿放手，灿儿......”
冯村姑的老弟弟大声哭起来，床前跪着一个女子，脸上长着些麻子，眉眼有些开，只是村人的寻常模样，和冯灿儿依稀相像。
“你一点也不恨我为妻儿背弃你，逼得你投水？”
冯无伤叹气，“不必提这些。”
“我宁愿你还恨我、找我来报复，谦.......在你心中还有位置。”
冯无伤温和的说：“你已是儿孙满堂、度过一生的人，临走还想谈情？”
“只有真情是魏谦一生痛悔。”老人虚弱的咳嗽，冯无伤为他擦去控制不住的口水。
魏谦轻声说：“灿儿，可否将我带去冯家村？”
顷刻间华光满室，众人睁不开眼睛，由梅间霜风吹过身体。
帷幔缓缓飘摆，床榻无人，修士、老者，都已不见。
冯无伤抱着魏谦，乘天生剑落下灯光浊暗的夜村，夜幕中依稀传来狗吠和村人家长里短孩儿哭闹的声音。
她将魏谦安放在旧屋的床上，以天生剑剑光为源照亮房屋。
魏谦扶床咳嗽几声，抓住冯无伤调理他身体的手，断断续续地问：“和你来京城戏楼的男修士，现在不在你身边？”
冯无伤霎时落下两行泪，星星点的濡染衣襟。
魏谦的双目暗下去，视力已经开始消失，天生剑的光辉射不进他的眼识。
魏谦恳求：“临走时还能与你相会......太好，太好。我可否......再听灿儿的声音？”
冯无伤温柔的低声说：“魏哥哥，不要怕。灿儿信你，都会好的。”
魏谦笑了，气若游丝，“魏公子去京城已经考中，不接世族的婚事，回来接你、护你。你我一世，无伤。”
老人在冯无伤怀中合上双眼，不再动了。
冯无伤内心阵阵绞痛，念起道门往生咒，拭去满面泪痕。
回不去，魏谦和冯村姑，冯无伤和南郭吾。
她回到道门和长老一同闭关，全力投入苦练。
不知时间飞逝，日月如梭。
她又在凝定中见到天界仙景，一片清灵美好。冯无伤游在其中，心中却没有多少高兴。
人间的富贵尊荣，天上的清华仙境，心都不得幸福。
果然，这便是情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