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零露瀼瀼(七)(2 / 2)
林中鹿这才松了口气,落笔签下名字的时候他一抬头,看见沈青苹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一双顾盼神飞的桃花眼只瞧着他,突然心里一悚,猛然间感觉自己像是在签卖身契了,荒然低头,却发现自己刚才的惊悚使笔下没了控制,名字最后一个小勾勾得不知道多少豪放,简直像是心里窃喜时的放飞自我。
待他签完,那便宜兄弟俩又依次签了名,这才把文件收起不提。只沈青苹那闲不住的偏抛个媚眼给他正直有为的林副官,笑道:“刚才签名的时候看我干什么?签了这卖身契你就是我的人了,啊?”
吓得林中鹿刚站起身就一个趔趄,差点整个人都跌回沙发上,边怀疑人生边怀疑沈青苹这人是不是会读心术。
沈青苹一边十分没良心毫无形象地大笑一边拍了拍他的肩,冲一脸看破红尘基佬赶紧滚的沈时明翻过手背竖起两根手指比了个v字形,一边推着他出了门,两人拉拉扯扯踉踉跄跄地在走廊上跑,凌乱的脚步声在光滑厚重的木地板上敲出疯狂的鼓点,像极了那个内心里还是个青涩少年的林副官此刻胸腔里杂乱无章的轰鸣。
林中鹿衬衫被扯皱了一块,他也没管,沈青苹的手掌隔着薄薄一层布料还贴在他肩头,于是那点似有若无的热度就像是有生命一样一直游走到他的脸上。他猛地刹车,这才及时阻止了沈青苹越来越放浪不羁的笑声和动作,转而一把扯下他的手,扣在自己手心。
沈青苹一僵,瞬间一皱眉,那只手本来是想往外抽的,抽了两下,林中鹿瞧他的样子,以为是他不习惯,就松了手。谁知他手一松,那边沈青苹复又握上来,覆着他手背,突然一笑:“不好意思,刚才太紧张了。我一直不习惯别人碰我的。”
林中鹿一脸尴尬,摸摸鼻子:“没有关系……我冲动了。”
“你的话没有问题。”沈青苹笑地一脸谄媚,一只手从他肩上把那可怜的随身包拎下来,“吓到你了?小的赔罪,给大爷拎包?”
“你做什么贫那些嘴”林中鹿无奈道。
“好玩儿呗。”沈青苹朝他翻个白眼,估计是早把那点赔罪的心思扔到爪哇国了,边走边嘲笑他,“你看看你,一撩就脸红,一笑你又死板地跟办公室那破门似的,有什么意思?逗你两句就说我,年轻人干什么那么古板啊,给大爷笑个?”
林中鹿无奈地一挡他伸过来作妖的魔爪,从他怀里拎过了自己的包:“大爷,包还是我来拎吧,不麻烦您老了。”
沈青苹眼睛一亮,扑过去缠着他不放手了:“你学得倒快,还僵着脸干嘛?再僵就成木乃伊了!”
这位大爷再贴这么近,我连路都走不动了。林中鹿想。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会觉得自己太闷,有什么心思都不敢去说的,沈青苹在他旁边,不管是做什么,就算只是为了调笑他两句,和他抢个包,他都觉得心里充盈着快乐,整个人都格外精神,十
分满足。
他们进沈时明的办公室时还是下午两三点钟的样子,这会儿外面已经黑了,沈青苹闹了一会儿又喊饿,林中鹿知道他刚被放出来,没有钱,只说自己请客,我们到外城去吃吧。沈青苹说好,就拉着他过了关卡,两人牵着手走在马路牙子上,一时没人说话,安静地要命。
外城还算热闹,到处都是退役军人和还算年轻的小将士们,得了空就在这里逛会儿,街道两旁的行人形形色色,像林中鹿这样穿着军装的却是少数,虽说是一座军城,却和任意一个普通的繁华小城没什么两样。
两人沿着街慢慢走,林中鹿是个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最后还是沈青苹先开了口:“沈时明把我放出来是为了对付猎人。”
林中鹿一路上都在看沈青苹,这时候对方突然开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先捕捉到他那便宜上司的名字,头脑一热就接话道:“我们两个能不能别提那家伙?”
沈青苹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地突然把脸贴过来,瞪视他:“我的上帝哟,你在吃醋?好吧好吧我们不提那只小斗鸡,我是想问猎人的事情怎么办?”
林中鹿这才发觉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顿时脸色赛猪肝,把头一扭,又不敢跟沈青苹讲话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居然还这么别扭,他头疼地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个破毛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