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改观》（2 / 2）
“都说了没事了！”老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瞪着眼睛说：“承贤你再这样就是坏学生了，怎么能让学弟打自己的耳光呢？！”
“哦，我本来就是坏学生。”
承贤带有自讽的幽默引得学生轰笑起来，这家伙抢我的台词。
老师完全分不清状况，被承贤气得有些发晕，甩了甩头竟然说：“拜托用点功吧，都是毕业班了，怎么还能这么淘气？承贤不想考大学吗？”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可以去做教导主任了。
拉了拉她的胳膊，说：“巫老师不是找你有事吗？”
老师眨着眼睛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我受不了的将她拉了出来。
在我们离开之际，我听到朴正东不满的声音在说：“学长来真的啊？”
“你当开玩笑吗？”承贤依然是自大的声音，“你想惹李允浩？吃饱了没事干就回家去睡觉！”
老师的胳膊肘有些擦伤，在走到操场边时，我停下来给她贴上了OK绷。
“允浩啊，你好像身上总带有这个。”
“当然，我是老师的医药箱。”
她抿嘴笑了笑，转过身看着操场。
“老师像不像吸引恶运的磁石？”我站在她的旁边说。
“哦？”
“被绊到，撞到…反正总是这样，如果流星掉下来会不会砸到呢？”
“呵呵～有那么糟糕吗？”
她吃吃的笑着，眼睛望向远方，半晌，她叹了口气说：“刚才老师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我没有说话，随着她的目光看着远处，大中午的操场空无一人。
“想做个好孩子，跟过去说再见也不是太容易吧。”她自顾自的说着，“老师知道，允浩一直都在忍着。”
“说什么啊？”我嘟哝着。
“啊，是啊，老师乱想什么呢。”她扬起头看着碧蓝的天空，拉起完美弧度的嘴角，说：“离上课还早，请你去外面吃冰激凌。”
03 改观（下）
太阳在头顶悬着，熏蒸的我们汗流浃背。
我听到身侧传来空气摩擦的声音，扬手接过飞来的篮球，躲开对方前锋的阻挡，迅速拍了两下便跳起来投篮，漂亮的弧线牵引着桔红的篮球，“梆”的一声砸在了篮球板上。
“啊西！”我郁闷的抓了抓头发，体育老师吹响了哨子。
“都到这边来，速度快一点。”
用衣袖擦着额头的汗水，我随着刚才打篮球的同学走到位于操场西边的塑胶跑道。
“这节课是100米赛跑，大家先做起跑和抬腿的练习。”
怨声载道，这么热的天从事自己喜欢的运动还能忍受。我懒懒的抬了抬腿，同学们挤在一起更是热浪滚滚。
“那个，李允浩。”体育老师突然点了我的名字，说：“老师的计时表坏了，李老师带的有，你去拿过来。”
我看到他正合上手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操场东边，在那棵庇荫大树的掩护下，叔叔在给他班上的女生上体育课。
“快去，急着用。”
我在他的催促声中撒腿向叔叔跑去，风从东面吹来，女孩子们叽叽咕咕的声音裹在风里，而在那些声音里，罗惠美带着笑的尖锐嗓音更觉清晰。
自从开学第一天在教学楼被她堵住诘问后，接下来的十多天耳根清静了许多。有时候在校园遇到她，她也会和我打招呼，只是那种夸张又淘气的笑容不见了。她始终没有把自己置于我的面前，那双什么都无所畏惧的眼睛也始终不正眼瞧我。如果她是对我失望，对她自己用错了感情感到懊悔，那我一切随她。可是她的眼神闪躲，我想，她是觉得自己闯了祸。
我听到女生们沸腾的声音在短暂的几秒之后趋于寂静，因为我的叔叔不知吼了一句什么，她们低着头挪动脚步，很快排成三列整齐的队伍。我径直走向叔叔，他已经将手中的计时表递向我。
我们什么都没有说，在我和他的目光相遇时，白晃晃的阳光那么刺眼，他微蹙着眉头眯起了眼睛，我很快偏过头去。一切都在改变，我们都发觉了。他是我的叔叔，可是这个身份带着越来越深的沉重，我是他的侄子，应该是世上最不受长辈喜欢的侄子。
我握着那块冰冷的计时表，转身的瞬间就开始起跑，沙子在鞋底摩擦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刺耳，汗珠那么快的又流了下来，我可以感受到背后他的目光跟随着我，仿佛要割开我的心脏看看它到底是用什么构造的，以解释我为什么要做那些在他看来出格的事。
比预定的时间更早的结束了百米赛跑，男生们又各自散开。我捡起滚落一边的篮球，边拍边走。
“李允浩。”老师又在叫我，“给你叔叔送去。”
他直接将计时表抛了过来，我接住那块表，暗自骂了句该死。
现在，比去借计时表时更不想面对他，那种目光含针带刺，让人难受，让人疼痛。
叔叔和那些女生已经不在那里，我只有去他的办公室找他。
走在那幢熟悉的教学楼，没有变的教室、桌椅，没有变的面孔，变的肉眼看不见，也许是心情，而我不想体会，趁下课的铃声还没有打响，我加快步子走向那间在我休学的梦中出现无数次的办公室。
门半开着，叔叔靠在他的办公椅上，有些慵懒的伸长了腿。
办公室里除了靠窗边有个老师正埋头打着电脑，就只有我和他。
“叔叔，这个给你。”我站在曾经老师办公的位置，把计时表放在桌上。
“哦，成绩怎么样？”叔叔扯出淡淡的笑容，眼睛向上瞟着我。
“还行。”
他点着头，拉开抽屉把计时表撂进去。
“我走了。”这句话说完，我的腿已经跨出了门沿。
“肚量很小啊，小子。”
我蓦然怔住，迈出去的腿不由自主的缩了回来，转回身看着叔叔，他正偏着头面对着我，嘴角的笑和他搭拉下来的眉毛形成对比，说明他并没有调侃的心情。
“还因为那些话对叔叔不满吗？”
“没…没有的事。”
“不是吗？看着像啊，跟叔叔也没话说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话要说的。”我挠着头发，挤出一丝笑容。
“以前还可以说几句，现在…好像话不投机半句多。”
“叔叔是这样认为吗？我没这样想。”
“看，你是属刺猬的？”
我翻了翻眼睛，移开了视线。
“摆出防卫的样子，跟叔叔倒是有些相像。”他的声音低哑起来，盯着我腿边那张老师坐过的椅子，说：“既然如此，怎么不理解叔叔呢？”
“到底要说什么？”
“傻小子。”
他一连说了三四次傻小子，又接着说：“在叔叔心里，要表达的远比你听到和看到的多。允浩，你能理解叔叔的心情吗？”
在他说这些的时候，他的眼睛始终看着那把椅子。像有几把铁锤开始敲击我的脑袋，嗡嗡作响又像要裂开般痛苦，我的喉咙也开始难受，瞬间就哑了声音。
“叔叔…”
“叔叔说的那些话，其实叔叔说过就后悔了。”
“……”
“你若明白叔叔的心情，就不要怪…”
“不会…不会怪叔叔的。”
直到这一刻，我才彻底明白叔叔的那段感情。一直以来对他的怨恨深深扎根，即使他对老师的伤害是因为爱。此时此刻，我好像与他互换了位置，坐在椅上说着那些话的仿佛是我。原来我的叔叔承受的是那么多，他每天面对着这个位置，在幸福与痛苦间游离。“如果我挽留，那我就是坏人了。”曾经他在校广播站对老师说的话突然闯进我的心里，在与老师的恋爱中，他这个角色永远没有权利，包括爱与被爱，挽留与放弃。
“忘了吧，叔叔，把那些都忘了吧。”
我在心里滴着泪，说完转身就走，如果再多待一秒钟，我害怕流露正急剧翻涌的亲情。同时我也明白了为什么看到承贤维护老师，会对他的厌恶减少到想对他微笑的地步；看到叔叔不因他曾经拥有她的爱而沾沾自喜，反而生活的那么辛苦，我心里对他的怨怒会那么快的冰释溶解，那是因为我无法真正去恨对老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