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丽莎受伤》（2 / 2）
受伤的是丽莎，看到她高高肿起的脚背，我以玩笑掩饰对老师紧张过度的尴尬。
丽莎要去扎针，我是那间医务室在场的唯一男生，不管是同学还是表亲的身份，我都应该立马蹲在她的面前，可是我还是向旁边退开。这与我曾经推开叔叔，主动强硬的背起老师，这种不同能让老师明白吗？我知道避免不了的要背丽莎下楼，当她向我的背上伏过来，香甜的甘菊的味道冲击着嗅觉，我把手放到身后固定住她的腿，老师和她班上的那个女生在前面开道，我只管低头看路。正值放学的校园就像刚刚散场的影院，各种议论纷纷飞进我的耳朵，我感觉丽莎也明显的僵硬起来。开学那天载她来学校后，我们似乎就存在着某种被人津津乐道的关系。
“这下，我要变成女生公敌了。”她在我耳边轻声的说着。
我喘了口气说：“别说话，越说越重了。”
“说话会加重量？”
“叫你别说。”
我加快脚步，几乎小跑起来，老师已经赶在前面推出了我的自行车，我将丽莎放下来，待她坐好就使劲的蹬起来。
“允浩，路上小心哦！”老师的叮嘱是最和煦的春风，我放慢速度回过头，她脸上的表情只剩下担忧。
一路上都在沉默着，丽莎不时小心的挪动身体以缓解僵直的疲乏，我从肩膀瞥过目光，她正盯着肿着的左脚上晃晃悠悠的鞋子，我停下来说：“把鞋子拿手上吧。”
她嗯了一声，伸长手臂把鞋子拿到手上，脸上的表情很古怪。
“干嘛这种表情？”我奇怪的问道。
“I\'m sorry！”她扬起脸对我歉意的笑着，“我应该找敏浩表哥的。”
“我有说什么吗？”
“会给你带来麻烦吧？刚才那些人的眼光都要杀人了。”
“你在背台词吗？”我没好气的说。
“我说的是真的，因为性别的不同，你感受不到那种眼光的可怕。”
“好了，别开玩笑了。”
“表弟在学校受青昧的程度让人吃惊，那几个彩京女校的学生是来看你的吧？”
“喂！你怎么也变得和她们一样啊？”
“好奇心每个人都有的，而真正让我好奇的却不是这个呢。”
“什么？”
我听到她停顿下来呼吸的声音，不由扭过来看了看她。
“是什么？你好奇什么？”她说的对，好奇心每个人都有。
“为什么你没有女朋友呢？”
“就是这个？”
“对，不仅好奇，还很吃惊。”
“切！无聊。”我没有正面回答，加快蹬着自行车。
丽莎敲了敲我的背，不放弃的又说：“18岁的男生，我的意思是像表弟这么帅的男生没有女朋友，难道不是很奇怪的事吗？因为以前生活过的国家，这样的情况都会担心是不是有问题要去看医生，海美阿姨都不担心吗？”
“……”我在一秒的语结之后叫起来，“韩丽莎！到底谁才不礼貌？整天说人家不礼貌的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说了一连串的Sorry，却还不死心的嘀咕着：“对于14岁就自由恋爱的我们来说，确实…”
“拜托这里是韩国。”我打断她的话，“不管哪个国家，也没谁规定18岁的男生不恋爱就要去看医生？！”啊！都什么啊！我腾出一只手抓了抓头发。
偏偏路上有颗该死的碎石头，自行车的前轮从上面辗过，只用一只手扶住车头的情况下，不可避免的剧烈晃动起来。丽莎尖叫着抓紧了我，说：“我说错话了，你就这样作弄我吗？”
“我才没那心情。”
“生气了？”她的头尽量的往前伸过来，说：“这个问题我永远不会再问了。”
“算了，也没什么。”我的语气缓和下来，“但是别人的事，还是不要太好奇了。”
当我把丽莎背到二楼医院的门口，妈妈正从里面出来，跟在她后面的竟然是智英阿姨。
“啊！baby，你怎么了？”即使是表达母爱，看上去却那么夸张，智英阿姨揪住我的胳膊，视线落在丽莎的身上，顿时像被千斤重的铅石吊在身上似的，我手一松，丽莎滑了下来。
“崴了脚吗？”还是妈妈眼尖，立刻蹲下去查看丽莎的左脚。
我打了声招呼就站到旁边，不管哪次见面都无法忍受智英阿姨身上的香味，在当时来说，我总觉得那是劣质香水的味道，后来才知道她不过是有收集香水的癖好，而更大的癖好是不知用哪一种香水，便每种都掺合着抹在身上。
“上体育课不小心崴了脚，所以来找阿姨针炙，您是要下班了吗？”丽莎谦恭的弯着腰，在妈妈用手指点按她的脚背时，忍着没有呼痛。
“下班？当然不是，得给丽莎做完针炙才能下班。”妈妈站起来，把朴护士喊了过来，又转过头对我说：“那个，李允浩，回去跟他们说我不在家吃了。”
我点点头，转身往外走，被朴护士架着的丽莎回过头说：“表弟，谢谢你。”
那天晚上，做完针炙的丽莎给我发过信息，夸赞针炙的神奇。
我的心情持续的轻松，晚自习结束在校门口看到坐在严承贤摩托车后面的罗惠美，就像算出了一道数学难题的正确答案，还列出了解析的详细过程，我突然想到可以解释罗惠美之所以如此这般的理由。爱情需要意想不到的催化剂，在那个特定的情况下看到承贤和外校女生的约会，长久以来他在罗惠美身边鞍前马后的奉承追逐，在当时只剩下被背叛的羞辱，看似要绝裂的关系却得到奇妙的拉近，而罗惠美正是了解严承贤的人，她漫不经心的从承贤面前经过，心中已然知道谁会笑到最后。
我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微笑，几乎都要对罗惠美喝彩了，不过这巧合的一幕带来戏剧化的结果，严承贤是不是应该感激我呢？
“徐老师，有您的信件。”门卫的声音不值得引起我的注意力，紧跟着的声音却让我停下来转过身。
“哦，是有信件吗？”老师说话间已经走进了传达室，我待在原地，在她手中拿着信件出来时，便蹬起自行车冲下那段长长的斜坡。
远远超过我预计的时间，在我望眼欲穿的时候她的身影才出现，垂下的左手浮动着一团白色，右手拿着手机正在通话，踽踽而行的她没有注意到躲在路边的我。
我打斜刺里冲出去，自行车横在她的面前，虽然没有扮鬼脸，却用一声怪叫把她吓得够呛。
“哦妈呀！”老师哇哇叫的样子让我笑起来，她看清是我，便露出笑容，还带着一些恼火。
“允浩，晚上怎么能吓老师啊？”
“好久没吓老师了，还是这么好玩。”
“很好玩吗？不是一直都说不是小孩子吗？”
“切，只有小孩子才会恶作剧吗？再说明明就是老师太胆小了。”
她无奈的皱了皱鼻子，抿着嘴唇看着我。细微的说话声从还未挂断的手机里传出来，我提醒着她，老师哦了一声，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好的，到那天你来吧，我等你。”她说了几句就匆匆的道别，把手上那个信笺模样的纸张往包里塞去。
“这是什么？”我手快的拿了过来，借着路灯的亮光举到眼前细看。这张乳白色的信笺有着金色的边纹，淡雅的印花若隐若现，铅印的文字只有两句话，我的目光停在了右下角的签名上。
“同学会？”我的声音不大，力气用在了捏着的信笺上，精心制作的信笺被我捏出难看的褶皱。那个俨然经过设计的签名龙飞凤舞，我的记忆在某些事情上出奇的深刻，在春川给老师过生日的晚上遇到的她的学长，突然以无比清晰的面貌在我脑中闪过。
老师抽走我手中的信笺，淡淡的笑着说：“学长一直都在准备，这次邀请的人很多。”
“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还办什么同学会？”血液的流动肯定改变了原有的走向，我只感觉大脑变得沉重，需要加重呼吸的频率。我没来由的提心吊胆，即使认为老师只是参加同学间的聚会，也好像突然被赋予了某种感应，直觉在渗透着担忧。
“允浩你觉得不可理解吗？”她吃惊的看着我，夜色弥漫下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湖水，闪烁的霓虹是湖面荡漾的波纹。
不是不可理解，我是不可理喻的昏了头脑。内心一直希望老师重新生活，过去在春川与世隔绝的那种日子是我不愿想像的恶梦，我要她快乐，要她每一天笑得比阳光灿烂，可是我却有不愿她去同学会的想法，只想她每天在学校，在家，在学校和家之间重复毫无新意的单调，只因为我私心的认为，在这个世界上，逃出我视线的老师，受到的伤害就会大于享有的幸福。
“老师，小婶她也会被邀请的吧？”我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嗯，刚才的电话就是她打来的，我们会一起去。”
这多少给了我安慰，我还没有勇气去叮嘱小婶照顾我的老师，但我知道她们深厚的友情，那是可以互相依靠和信任的。
“坐上来吧，老师。”我拍拍自行车的后座，暂时抛开那些缠绕我的负面情绪，夜晚的凉风吹拂着脸庞，街边烘烤出炉的糕点散发出馋涎欲滴的香味。
“等等，我去买好吃的。”我让老师扶着自行车，向路边的糕点店跑去，这是一家百年老店，打着宫廷美味的旗号，已经有四五个人在那里排着队。我站到那些人后面，回头向我的老师示意，可是她的模样让我哑然失笑，从她扶自行车的姿势看，她是不会骑吗？？
新出炉的蛋糕有着焦黄的酥皮，冒着热气还有些烫手，我提着食品袋跑回老师身边，拿出一只比鸡蛋大不了多少的蛋糕塞到老师嘴里，她瞪大眼睛看着我，用手接在嘴边。
“虽然有些烫，但只有这样才最好吃。”我笑着用纸巾擦着手上的油，老师费力的嚼着整只的蛋糕，想说什么又实在说不出来。
“真馋啊，不能分两次吃吗？”取笑她和捉弄她一样，是我不能戒掉的嗜好。
“呜，允浩你…都塞了进…进来啊。”
“那你不会吐出半个吗？”
“额…”她翻了翻白眼，有些难堪的别过头去。
“好了，现在坐上来吧。”我跨在自行车上坐着，老师在磨蹭着，我拉了拉她的胳膊，曾经抱她坐摩托的动作竟然成为潜意识的习惯，不自禁的就想去托她的腰。
她踮了踮脚，轻巧的坐了上来。那个晚上的时光幸福到让人无力，幸福的指数不是单纯意义的飙升，而是潜入心脏的位置迂回反复不眠不休。我们在黑石公园的空地上渡过本应给我辅导学习的时间，高高照下来的灯光映出她胆怯又期待的神情，对我来说不比双腿难驾驭的两个轮子的工具，在她眼里就是魔法师第一次要骑的难以掌握的扫帚。带着笑声的惊叫是我听不厌的乐曲，我扶在车后拾拣属于我们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