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的修罗场(一)(2 / 2)
看了一会儿电视,爸爸低头看了看表,和妈妈商量着什么,然后俩人又开始和她商量。他们说很想她,他们说要带她回家,他们说家里有个哥哥在等她,他们说这几年工作太忙了,他们还说纪予该上学了。
纪予知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外公外婆常给她看他们的照片,电话里也常传来他们的声音,可是纪予的心太小了,里面满满都是姥姥姥爷,余下一些位置分给爸爸妈妈已经很不容易了。
纪予转身朝姥姥跑去,钻入姥姥怀中,抱着外婆的脖子不撒手,闹了半天睡着了,再一醒来便是一片陌生。
头顶是灰色隔板,一条条横纹,和姥姥家厨房吊顶一样,一排又一排的蓝色座椅,座椅顶部套着白色的背套,上面印着几个字,纪予看不懂。四周的人有着各色的神态,做着不同的动作,好像有人在小声说着什么,但她听不清。左前方有两根柱子,柱子前边是个吧台,服务员坐在那里,神情淡漠。
纪予被妈妈抱在怀里,手脚都被束缚着,她不满地扭了扭身子想要挣开妈妈的怀抱。纪念被纪予的动作惊醒,她把纪予扶起,活动了下手臂,轻声道,“宝贝醒啦?饿不饿呀”
简有恒闻声收回遥望海面的视线,从妻子手中接过孩子,将纪予放坐在膝上,用手擦了擦纪予额头的细汗。纪予刚睡醒是有些懵的,稍微醒了醒脑子恢复了一些意识,看着眼前略显陌生的面孔,眼眶倏然红了,她皱着眉推开简有恒的手,挣扎着要从他身上跳下去。
纪念正翻包为纪予找零食,东西堆了一怀,看着身旁简有恒招架吃力的样子,连忙腾手去帮忙,一只布兔子从包里掉出,滚到两人座位中间。纪予一眼看到那只兔子,探身抢过抱在怀中,眼泪蓦地掉出,接着放声大哭。
这只兔子是纪予和姥姥的合作完成的,姥姥负责缝制,纪予负责“指挥”,她手点到哪块布料,姥姥就动手裁下。兔子的身体是家里的旧窗帘,奶白色的底印着牡丹的暗纹,四肢是纪予的旧衣服,浅蓝色的布料上起了一些毛球,耳朵一直粉一只绿,是姥姥和姥爷的旧帽子,小尾巴是从姥姥给电视机织的小衣服上取下来的,姥姥说要再给兔子织一个,纪予偏不依。
姥姥还缝了个小牛,说是送给哥哥的,她问姥姥自己什么时候能和哥哥玩呀,姥姥说快了就快了。
“我...我要...我要姥姥,姥...姥姥...姥爷,我不要...我不要你们...”,纪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围人都朝这边瞧,纪念不断弯腰示意,和周围乘客道歉,简有恒轻拍着纪予的后背,指引纪予朝窗外看去。
“希希,你看!你看这是什么,这是大海,姥姥是不是带你在海边捡过贝壳啊?你看,我们现在就在海上,是不是和岸边看到的景色不一样啊?姥姥啊,就在海那边,你看。”
纪予抽噎声渐停,顺着爸爸手指的方向看去,午后的海面是安静的,原来大海也会午睡,阳光洒在海面上,远处一片海面被映成了白色,白点向外散着,愈近愈小,愈近愈显出大海本色,零零星星点缀在海面,像倒置的银河。偶尔翻起的细浪惹得波光鳞鳞,纪予止住了哭声,摇摇晃晃地在父亲腿上站起,扒在窗边瞧着,船体旁的海水向后流去,纪予追着流水向后看,船尾处,被行船扰梦的大海下意识挠头掀起一浪浪白花。
“姥姥就在海那边,以后放假我们就回来,回来看姥姥姥爷。不哭了啊,我们希希都哭成小花猫了。” 简有恒拿手帕轻轻擦着女儿的脸庞,鼻头红红的,整张脸也粉粉嫩嫩的,他还记得刚从产房出来时,纪予浑身又红又皱的,身子小得用一张枕巾就能包住,转眼都这么大了啊。
一路晃晃悠悠,就这么到了站,纪予哭闹过一次便又睡了过去,迷迷糊糊被爸爸摇醒,爸爸说:“希希,我们到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