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如归去(2 / 2)
周婶震惊地看站在一旁,怀中还抱着那未干的包袱,几度欲言又止,与风离站在角落一言不发。不需要多余的解释,承国尊贵的公主与贫瘠潦倒的书生,这一刻便是咫尺天涯。
婉琴终于感受到空气间的那抹不自然,最先无论出于防备,怀疑还是其余的目的,她自然不能对见过几次的陌生人将身份暴露,可无论有意无意,欺瞒便是欺瞒,她怀着歉疚忐忑的心情上前面对他们,“对你们隐瞒了身份,对不起。”
面对她突然的靠近,风离却是后退一步,隔绝了距离,目光微敛再不看她,似乎又恢复了那种无形的咄咄逼人,“公主说笑,公主千金之躯,万分尊贵,自然不是我等贱民能高攀的。”
乌云渐去,阳光初露,赵怀璧俊秀的面容沐着光,玉石般纯净明澈,眼中尽是几日不见的担忧和不容忽视的思念,如潮水般绝堤而出,朝着她伸出手,“公主,随我回宫吧。”
婉琴突然有了犹豫,她本该立刻就走的,却下意识地朝风离看去,风先生站在离她几步之外,身形如霭间苍松挺拔孤傲,却始终蒙着一层影影绰绰,模糊不清,与她殊途难归。
婉琴突然觉得有些怀念与风离贫嘴的日子,他在她印象中似乎不该是这般严肃沉默的模样。
这一刻心里的对他的留恋让她疑惑,更让她震惊。
即使前途迷雾重重,但总有拨开云雾见明月的那日,若是他停驻不前,那便由她来走近他,看清他。想唯一一次尊重内心的那个声音,它在不停叫嚣着不想回宫,不想回宫。
她直视着赵怀璧道,“怀璧,我不能随你回去,我尚有事未完成,需在此间多留几日,父皇那我会派人说明。”想了想,她摸出那支白玉簪交还于赵怀壁,“怀璧,这支簪子是上元夜之后你派人送入宫里的,在我这存放已久,但我想着我大概还是不能接受,如今想来还是交还于你吧。”
那份深情她不是不知,可是这本就是一桩强迫的婚姻,最初就建立在她的不甘和叛逆上,她无可推脱之余也许也从未正视过眼前这个男子的深情,甚至从未试着去了解他的为人,那样对他也不公平。既然不能接受,不如干脆了断。聪明如他,定能明白她的隐含寓意。
赵怀璧驻足深望,望着她和她身后的白衣男子,突然了悟。他没有伸手去接那支簪子,就如付出的感情若能轻易收回,那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苦情怨侣了。
似乎认识他的那刻起,无论被阿抚赶的多狼狈,他从不生气,始终温温和和笑着,即使此时他也没有半分恼怒得模样,只是独自敛下心中苦涩,笑容宛如明月般清雅秀逸,却带着几分飘忽的味道不自知,“赵怀璧送出的东西没有收回
的道理,公主若不喜欢,摔了便是。”
婉琴将白玉簪递给他,他却不接,婉琴不想当众与他拉拉扯扯,心中一时有些烦躁,也未深想,几番推诿之下那白玉簪竟在两人手中落了空,直直坠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地上是裂成两截的簪子,阳光下通体透白亮如碎星。
“原来公主当真不喜欢这簪子,也罢,既然公主不喜欢,摔了也好,摔了也好…”赵怀璧弯下腰将碎片捡起,心底的苦涩再难压抑,嘴边溢开一抹自嘲,似乎是嘲笑自己这一场荒唐终将收尾。
婉琴看着他一片片将碎片捡起,心中说不出的复杂,但并不后悔,此刻她如此决绝,所有恶人由她来当,那么记恨也罢,厌恶也罢,但愿他能抽身远离,自此逍遥。
那士兵的首领看了许久,瞧出些苗头,本想着找到公主是何等功绩,指不定加官升爵,但看着公主似乎不想回去的样子,心里犹豫再三不甘心地唤道,“公主,请随属下回宫!”
婉琴站在原地不动,却是微微提高了声量,“前方战事吃紧,京中事物繁重,将军岂能因为我浪费时间人力,将军不必挂心,等办完事我必随将军回宫。”
“可是…”
“若出了事便由我全权负责,不必再议!”
婉琴迎着风离诧异的目光,扬唇一笑。背影在寒风中有了蓬勃的义气,这个自小被深宫囚禁的公主似乎在这一刻有了焕然一新的变化,如果说婉琴不曾认真的去了解他,也许他也未曾更深入的去了解这位长公主。
“大人,你的手!”突然的声音打破了赵怀壁渐深的思绪,他茫然地看着自指尖向外蔓延至整个手掌的血迹,声音透着淡漠无谓的情绪,“无妨。”将伤口随意包扎。
他初见这位长公主是在她六岁时,那时皇上还很宠爱她,她便如众心捧月般游走在群花之中,既不高傲骄矜,也不像身旁才四岁却已顽劣不堪的小七那般让人头疼,当时池塘边芙蓉花开正浓,她便如那淡雅的花中仙子香气清淡却卓然临世,明明不争不抢却叫人一眼沉浸,再难移开目光。
小小的少年眼中多了分说不出的好奇,再后来,就是一年后右相入狱的事,苑妃三尺白绫悬于宫中,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她从天上坠落,变成宫中人人眼中的笑柄,花扶宫有名无实的主子。
可她依旧不哭不闹,似乎很轻易地接受了既定的命运,恬淡又安然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却不曾想过那样安静无害的性子下也有一颗不愿被束缚的心,埋藏于心底深处的不甘不是不愿暴露,而是不能暴露。
赵怀壁叹了口气,这个从小默默看到大的姑娘,大概是真的要离他而去了,最后朝着远处她所在的地方看了眼,赵怀璧头也不回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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