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臣心在外归不得(2 / 2)
阿良拉着夏瑾言,摇着她的手,“七姐姐,阿抚哥哥说你跳舞很好看,你能不能跳舞给我看?”
众人的目光随之落到坐在角落沉默不言的季抚身上,他被刚喝下的水呛得连声咳嗽,红着脸闷声道,“我没说。”
承国七公主曾一曲惊鸿舞惊艳四座,但自镇南王世子离开后她就再也不吹箫,也不再跳舞。此时她拍拍阿良的头,笑颜温柔,“好啊。”
小七人长得美,更称得上精雕细琢的精致,像是瓷娃娃般捧在手心都怕碰碎了,可小七的言行举止总是大大咧咧,喜欢自由喜欢宫外,时常逃出宫去,小时候挨多了板子也不见记性。可这精灵般跳脱无束的个性却怎么也改不过。
上到皇帝皇后,各宫娘娘,下到太监宫女,侍卫,都或多或少偏爱这位灵动的公主,小七也有法子让每个接近她的人都心生亲切。与生来不擅长交际的婉琴简直天壤之别。
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这这两句形容小七的舞着实不过分,以至于等小七跳完,人人皆怔忡中,唯有阿良挪了挪地,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嘟着嘴道,“七姐姐跳舞真好看,我要是早点生就好了。”
小七不解地问,“为何?”
阿良扭捏着胳膊弯,害羞地笑道,“那我就能娶七姐姐了,七姐姐是我见过的女子中最好看的。”
婉琴看了男孩一眼,“你琴姐姐很丑?”
阿良赶紧回答,“没有!”
婉琴好笑地问道,“那你娶你七姐姐不娶我?”
周婶也看好戏似的看着阿良,不知男孩会说出什么话来,阿良抓耳挠腮,半晌才憋出一句,“爹爹说男人不可以朝三暮四!”他转过头,尚未褪去青涩的眼眸满含希冀,“七姐姐有喜欢的人了吗?”
夏瑾言对上那双童真的眼,眼见他是揪着这问题不放了,抿唇失笑道,“有过,不过我看不上他,不要他了。”
婉琴,季抚皆面含担忧地看着她,生怕她想起曾经的事难过,眼见夏瑾 神色如旧,未有半分不快的样子才放下心来,阿良看不懂大人间的弯弯绕绕,只是满眼欣喜地跳起来,“太好了,那七姐姐要等我长大来娶你!”
小胖懵懵懂懂歪着头,“阿抚哥哥,什么是喜欢的人,阿抚哥哥有喜欢的人吗?”
夏瑾言也是满目促狭,“说来阿抚有心仪的女孩么?我也没听阿抚说过?”
坐得不动如钟的季抚被突然点到名,只觉被众人的目光赤裸裸凌迟着,耳廓刷刷就红了,他稳稳站起身小声对身旁的夏瑾言道,“公主,我去练剑了。”
夏瑾言一把抓住他下摆,“练什么练,你天天都练有什么用?”
季抚突然就变了色,像是被她戳中了最痛苦的事般脸色霎白,未再说一句也未看她一眼,拿起剑匆匆朝着后院走去。夏瑾言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多不容易才劝回来的人,就这样被自己一句话剥落了尊严打回原地。她举手呼了自己一巴掌,赶紧追着季抚而去。
好在如今他没了武功,也不会轻功,轻而易举就被夏瑾言追上,忙拉住他的手臂道歉。“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季抚扯了扯,没扯回自己的手反而被她握得更紧了,他没有生气,他怎么会生她的气?他只是觉得自己无用,只是无言以对罢了。
无论他多么努力,手臂永远绵软无力,以前轻而易举可做到的动作,他要做好些遍依旧无法做到位,就如她所说,即使天天练再怎么努力得练习,他也回不到当初了。这双手再也无力守护了。
夏瑾言见他没再跑,松开手道,“你别跑,等我一会。”她从厨房间拿出私藏的两壶酒,将其中一壶丢给他,“阿抚师傅,我这人不擅安慰人,我请你喝酒当赔罪。”
她拨了酒塞合着北风将酒液灌入喉口,灼烧的热意让她觉得浑身舒畅,季抚想让她别喝那么急,转脸时却发现女子离自己极近,因酒意升腾而饱满红润的脸颊吹弹可破,缥缈的发丝随风飞舞,与自己的纠缠一处。
他突然扼住了呼吸,很艰难地撇开头,却久久无法将这一幕从脑海驱散,自私地想将这一刻永久的留住,这一生,也许唯有眼前这一次会这般靠近。
明明说是赔罪的,夏瑾言却一口连着一口闷,这哪里是陪他喝酒,明明是自己想喝罢了。见她喝得急,晶亮的酒液顺着天鹅般瓷白的脖子流下,钻入微微敞开的衣襟。季抚再次撇开头,手边摸索着那宝蓝色的剑穗,只觉双颊似火,心跳得很快,再也不敢回头去看。
她说完那句“我请你喝酒当赔罪”后就剩下大片的沉默,季抚暗叹着真是个任性的人,他将她半空的酒壶夺下,在这么喝下去她非醉了不可,可酒壶下回迎他的是初生孩童般懵懂而害怕的目光,因为醉意而泛起空濛潋滟的波光。
季抚胸口微窒,这一刻胸口炙热的冲动让他想将潜藏心底已久的这份感情告诉她,想用双手像是梦中无数遍般拥抱她。季抚伸出的手道她耳边,将遮挡了眼睛的发丝拨去耳后,叹息般地靠着低矮的墙望天。
这个看了十多年的人,因为太多珍惜,以至于生怕从她的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为难。
他将酒壶还到她手中,借着酒壶遮住了她脸上那种不属于清醒时候的软弱,罢了,有他陪着,总不至于还让这人醉死街头。
酒过半巡,果真是季抚背着醉酒的人向前院走去,那人扒在他背上,只喃喃说了两句,一句是,“我怕…”
我也怕啊,怕将来的某一刻,护不住你...
另一句更简短了,只一个字,“他…”
虽然没说名字,但能让她以这种面貌吐露的名字只有一个,这样压抑到极致复杂而伤痛的感情,即使是这般醉酒的模样,也不肯多吐露一个字。那么她该是有多难过?
季抚突然有些羡慕那个人,羡慕他能在这人的心里占据那么重要的位置,可又无比痛恨他,这样冰雕玉琢的剔透人儿,他只敢远远看着,护着的人,却被人背叛践踏。他该死。
季抚将她背到房门前,交给守在门前已久婉琴,那样澄澈慧黠的目光,仿佛看透一切。他突然感觉无所适从。
婉琴从他手中接过夏瑾言。摸着这瘦骨嶙峋的模样似乎比以前又瘦了不少,不免心疼自家小妹。沉睡中沉静安详的面容比往日多了份静谧的美好。婉琴抚摸着她沉睡的面容道,“阿抚,将来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护住小七。如今我能信的,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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