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2 / 2）

阿喜，阿喜，愿你来生平安顺遂，你我世世不见。

后来几日，已晋升皇子的傅子恒前去拜访苏修凰，进屋的那刻，见窗门打开，清风拂面，那人背着身，挡住了大半的光，身上是落满了花瓣。听到响动，朝着傅子恒扬唇笑道，“世子，哦不，现在该唤你殿下了。”

傅子恒自夏瑾言死后，情绪变得低迷深沉，从母妃再到深爱的女人，两次打击足够让这个曾经腼腆温柔的少年脱胎换骨。

“你要走了？”傅子恒问道。

苏修凰道，“呆得够久了，该离去了。还望殿下节哀顺变，保重身体。另劳烦转告皇上，望皇上谨守十年之约。”

苏修凰离去时，带着一副棺材，里面装了周婶的遗体，领了大大小小的汀水阁门徒，回去他们的家，凤凰之都。

待出了境，苏修凰匆匆找了家客栈，令风连城陪着他进入房内不许任何人打扰。装着周婶的棺材上有机关，轻轻一按，下面有个夹层。

苏修凰伸手将夹层里的女子抱出，只她面貌破碎，身上换了干净的衣物，但露出的手臂脚踝皆是伤痕，竟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风连城望着他怀中的人，叹道，“假死药效用已过，今日就该醒了，你把她从坟墓里挖出来的？”

苏修凰笑了笑，没答话，当时他在城楼下，见她从城上跃下，便下意识地跃起接住了她，但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皆滚落在地，夏瑾言毁了容，浑身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而他也落得遍身是伤。

好在靠着风连城出神入化的医术，人总算是救回来了。

两人又等了半个时辰，夏瑾言终于醒来，她睁开眼环视了一周，视线落在苏修凰身上。“我…没死…是你救了我？”

苏修凰道，“是。”

夏瑾言沉默了一瞬，又问道，“为什么？”

“看到你想到了孩提时候的我。”苏修凰难得带着三分温柔看人，问道，“如今你想死还是想活。”

夏瑾言毫不迟疑，“活。”

意料之中的答案，苏修凰温柔的替她将嵌入皮肤里的头发撩开，躺在床上的人却如死了般毫无反应。“你的脸毁了，我让连城给你重做一张，这个过程会很疼，但之后你会以全新的身份活下去。怕吗？”

夏瑾言大笑反问道，“事到如今，我还怕什么？”她笑着，眼泪却从眼眶里流出，沾上破碎的面容，顿时伤口更疼了。可她的眼泪却是越流越多，仿佛将隐忍许久的悲伤都以这样的方式说了出来。

苏修凰按住她，耐心道，“别笑！也别哭！你的脸不能哭！”

风连城给夏瑾言做脸的时候，苏修凰将镇南王世子叛变的真相告诉了她，包括昌銮帝的预谋，上元夜的那一场追杀。如今天下双份，燕王是个有魄力的人，那些投降的士兵也被很好的安置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战乱了。

苏修凰说了那么多，更多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在土里埋了这么多天，她的脸色有些肉都腐烂了。要把脸色那些死肉割开，那得多疼，苏修凰大概能想象到，可这个女子竟然从头到尾再没哭过。就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突然地，就对眼前这个女子起了几分敬意。

“事到如今，你恨吗？”苏修凰问。

“不恨。”她答。

倒是出乎意料的回答。

夏瑾言闭上眼，其实真正的绝望并非是她跳下城楼的那一刻，而是在这之前，在那座起火的未央宫中，父皇的怒骂，母后疯狂的笑，以及最后吐露的真相。

“我告诉你，瑾言根本不是你孩子，她是宇郎的亲生女儿，她是端宣王唯一的后人！”

疯狂的火焰覆盖了父皇狂乱不清的语言，还有母后恶毒的诅咒，她从没想过，一直以来，母后，母后竟然是那么深深的憎恨着父皇的。

原来她真不是父皇的孩子，原来，她真的是那个人的孩子。

父皇和母后，死在对对方的怨恨中。可她再也不知道要恨谁，该恨谁。

风连城剔除死肉，在她脸上涂了各种药粉药膏药液，最后用绷带层层绕过她的头才放下心来。

苏修凰不知何时取出一把刀，刀刃较薄，刀身绯色，刀名鬼泣。

他有些开心地递给夏瑾言，道，“看来它找到它的主人了。”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承国七公主夏瑾言，只有一个叫做堇弈的女子。

瑾去王则为堇，与上天与命运博弈，是为堇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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