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处是故乡（上）（2 / 2）

＂这个时候去，柿子没熟是青色的，咬一口，涩的下午饭都吃不下去＂

＂你吃过？＂

＂小时候嘴馋……＂

＂哈哈哈＂

＂山上还有泉水，甜丝丝的，不用烧开就是甜的，夏天喝很凉，沁人心肺的那种感觉＂

＂还有啥好玩的？＂

＂有条小河，原本有三条河的，现在只有一条了，河水清澈见底，有小鱼在河底穿梭，还有个闹池……＂

＂啥是闹池＂

＂山上的泉水流淌下来，在一个低洼处汇集，久了就成了池塘，溢出来的水流进了稻田，长安有稻田的地方不多，产一种叫桂花秋的大米，入口绵长。闹池里，有光屁股小孩在里边嬉闹，有大人在里边洗衣服，洗菜，水是活水，不怎么脏，不过大点的孩子游泳都是去河里玩，前几年有人掏沙子，在河床里挖了好大一个坑，夏天有孩子不知道，淹死在里面，有人说是水鬼拽住了那孩子的腿，后来大人们就不让在去河里游泳了……＂

＂生命真的很脆弱……＂

须臾间的沉默，是对一个生命的尊重，那怕不曾相识。

＂老家在这个季节属于农闲，玉米有快一人高了，锦鸡可多，好多人下套子抓，你知道他们怎么下套子抓么？＂

＂你说说＂颜雨燕忽闪着大眼睛。

＂最简单的一种，用竹筐做陷阱，洒上谷粒，请鸡入彀，还有绷绳套的机关，有机会我给你做一个看看。肉不怎么好吃，太柴，不过那个羽毛非常漂亮，做毽子可以，做扇子不行，太软。那里的饭有烟火气，用的是风箱，烧的是柴火，蔬菜都是现摘的，没油水，吃几顿就不想吃了，可是久了就特想吃一顿……你猜我大姑家怎么储存食物的么？＂

＂快说，特讨厌，总是吊人胃口＂

＂篮子把吃的装起来，用绳子吊在房梁上，怕老鼠啃，嗯，鸡蛋也放竹篮里，你见过老鼠和蛇是怎么偷鸡蛋的么？偷法都不一样，可好玩了……老鼠偷鸡蛋是两只老鼠配合着一起偷，一个用四只爪子抱着鸡蛋躺着，一个咬住它的尾巴拖着就跑了，跑的可快了＂

＂哈哈哈，那蛇呢？＂

＂蛇偷蛋比较聪明，大姑家的母鸡下完蛋总要报蛋，就是下完了就‘咯咯哒咯咯哒’的叫唤，好让人知道，那时我嘴馋，农村又没啥好吃的，有时候就守在鸡窝等下蛋……＂

＂呵呵＂

＂有几次鸡叫了，我跑去就没发现有鸡蛋，以为老母鸡撒谎，后来就守在哪里等鸡蛋，就发现只要鸡‘咯咯哒咯咯哒’的一叫，就有一条瓶子口那么粗的菜花蛇从鸡窝后面钻出来！＂

＂蛇这么聪明？＂

＂你猜它怎么吃的，那嘴本来吞不下去，谁知道它怎么搞的，把鸡蛋吞到脖子的地方，然后高高的立起来，往下一摔……一会就都不见了……＂

吴科学说的纷乱无章，他的童年所有关于樊川，关于老家的记忆，是那么远，又那么近。好像在另一个世界里发生过，曾经的那个孩子是谁？他牵着父亲的手，在乡间的小路上奔跑跳跃，他用土坷垃砸蜂窝，被土蜂蛰，父亲用大蒜消毒，涂抹在伤口，还有姑姑家的那条大青牛，吽吽的叫着，父亲用蛛网做的粘杆捕捉树上的秋蝉，但是那个人又不像父亲，又像大哥。那次在小河里戏水，腿抽筋，只记得，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喝了好多水，最后水和饱了，也累了，不想动了，然后渐渐的沉了下去……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一切的一切又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哪一个是真实的，哪一个又是在做梦……我身处那个世界里？那个淹死的孩子是我吗？我是谁？

＂你咋了？＂颜雨燕摇了摇陷入混沌的吴科学，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发现那双清澈的眼睛，没了焦点，焕散无神！

＂吴科学！吴疯子！＂大声的叫喊把吴科学拉回了现实。

＂没，没事，忽然想回去看看了。＂

＂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跟魂飞了似的＂

＂你去么！我陪你去玩。＂

＂……考虑一下……＂

＂考虑好了，告诉我，我明早6点钟就走，坐车去。到了还要走一段小路＂

说完也不看颜雨燕，一个人往家的方向走去。

＂不能过夜！我妈不让＂颜雨燕对着那个背影喊到。

＂谁要和你过夜！＂吴科学头都不回的说

＂你，你，我不是那个意思……＂

颜雨燕咬着嘴唇，羞红的小脸白里透红，她喜欢那样如诗如画的乡村，她带着吴科学的童年回忆，走在那个背影的后面。

＂知道阿姨管的严，明儿走早点，我们不过夜，给你妈的谎话自己编＂

寂静在喧嚣里低头不语，沉默在黑夜里与目光结交，于是，我们看错了世界，却说世界欺骗了我们。（泰戈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