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虎鲸(2 / 2)
科尔文知道肯尼斯叫他爱称就准没好事,然后他就违背了这个前提,真的稍稍把嘴张开,好像完全不介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时肯尼斯走近他一步,双手搭上他的双肩,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就这样站在原地。就在这一瞬间,科尔文一生中最让他大跌眼镜的时刻之一到来了。肯尼斯以多年运动锻造出的速度和反应力迅速转到墙前,他的脊背贴在墙上,还在错愕时就已然发现他在靠近他的嘴唇。不出他所料,他并没有吻他;超出他意料,他居然稍稍低下头轻咬他的舌尖。
那点力度远远不够让他感觉到疼,于是从舌上过来的轻微触感就占据了他全部的感觉意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肯尼斯反常地选择在卧室里和他说话,因为只有卧室的窗户正对着一块少有人经过的空地。整个过程不过几秒,肯尼斯只是让牙齿在他的舌尖停留一下,然后就离开,好像他的心跳加速是毫无道理的。
两颊忽的灼如火烧,科尔文把视线集中到肯尼斯身上,先长出一口气,停顿了几秒钟,确认自己已经恢复理智了才开口:“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他能看得出来肯尼斯正在尽量避免笑得过于浓烈,可无论他怎样压制,那两片薄唇依旧在把笑意送出来:“我只是忽然想到我小时候看到的一本百科全书,那上面说虎鲸是群居动物,偶尔个体间也会发生冲突,但往往不到三分钟就能和好,而他们表示和好的方式就是互相咬对方的舌尖。我觉得这样很好,所以想试验一下。”他故弄玄虚地顿了顿,又说道,“放心,我没怎么碰你嘴唇。”
他往旁边走了几步,朝着椅子那边过去,科尔文把左手放上胸口,胸腔中部偏左下方那团拳头大小的肌肉组织仍旧以非正常速度跳个不停,好像只要他还在这个屋子里,它就永远不可能恢复正常的跳动速度。他勉强向前挪了一挪,就在他要走到桌前的时刻,他就像明白了什么一样马上转变方向,随即奔向门口,一推门就逃似的往屋门方向疾驰。
“别走啊,卡特。”身后肯尼斯的声音传来,依旧是尾音略略拖着长声,“你的红茶还没喝完呢。”
科尔文此时已经顾不上说谎。他撞开门,踉跄着冲下楼梯,到屋外时只觉迎面而来的秋风总算让他稍微冷静了下来。他想也知道,这时的自己一定从脸颊到耳根都是一片鲜红,就像现在塞布维尔帝国北部大型苹果种植园里农民收进篮中的赤色果实那样。他只庆幸命运在这时跟他开了个善意的玩笑,如果肯尼斯刚才做了些更过分的举动,他恐怕就连逃的心都没有了。
后来,在1888年的某一天,科尔文又坐在莱曼斯街13号,对着肯尼斯开了口:“说真的,肯尼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当时为什么要咬我的舌尖。”
“因为我存心要试探你。”
科尔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觉得当时你的行为已经脱离了试探的范畴,离勾引倒是近些。”
“好,那就是因为我存心要勾引你。”肯尼斯让尾音沉了沉,咬了一口曲奇饼干。
“所以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吻我?我敢保证如果你那么做了,我绝对拒绝不了你。”
“那有什么,反正我以后的机会多的是。”肯尼斯不再把曲奇饼干咬出声响。
“你就没想过如果当时我把你推开,从此再也和你没有交集了,你又该怎么收场?”
肯尼斯从喉咙里叹了一口气:“你只有这点不好,科尔文:为什么一定要自己看轻自己呢?即使这样又能怎样,反正我都已经近似吻过你了。”
科尔文满肚子的话已经涌到喉头,又因为这句话被生生压了下去。他实在不明白如果一个人能有肯尼斯三分之一的大胆和无畏,那么他还会怕什么事,还会有什么事是他办不成的。
“注意你的用词,肯尼斯,把那个近似去掉。”这句话慢慢地从科尔文的嘴里冒了出来。他可以确定肯尼斯绝对不会忘记,就在他把牙齿从他的舌上挪开的时候,嘴唇却故意贴了一下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