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野火（1 / 2）
2028.9.16唐璌34岁
天还蒙蒙亮，生物钟响起闹铃，双眼毫无预兆的睁开。
唐璌捏了捏眉心，脑仁疼得跟二百五似的，刚要起身，腰上传来奇异的触感，她掀起丝被一角朝里窥去，被子下，她与林越□□。胃里霎时翻江倒海，她手足并用地扑腾，发了狂一般，浑身血液都粘在一起，她尖叫起来，吞了苍蝇也不过如此。
睡梦中被拳打脚踢的感觉好像在臭水沟里游泳，林越的眉头紧拧，大脑从混沌中抽丝剥茧，他缓缓睁眼，斜睨上她的歇斯底里，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她直接甩了一巴掌，“林越，你让我恶心，”胸腔一股一股充着浊气，她恨不得马上剥皮换血再换骨，“太恶心了。”
“你···你有病啊！”他的脸迅速憋成闷青色，嘴唇哆哆嗦嗦了半晌才拼出一句残话。但善解人意是他的皮，也就一个喘息的时间，怒气散去，余韵在他的指尖绕作叹息一般的温柔轻触她的脸，“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人到底能幻化出多少幅心肠，心究竟能编织出多少种虚妄，她捏紧床单，身体生出无数头苍蝇“嗡嗡嗡嗡”冲撞地血肉模糊，她恶心到了极致，“滚，你马上给我滚。”
林越不明所以，两眼直愣愣地盯了许久，然后“腾”地站起，嘴里撂下一句“莫名其妙”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门摔得响亮而震荡，一声过后又安静下来。她闭上眼，一动不动让感官释放出淋漓尽致的敏锐，风吹过窗台的声音，阳光射在脸上的灼热，空气中令人作呕的气息······一切都被放大无数倍。空间里填满了窒息。她披上衣服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间，走到客厅、厨房、阳台、卫生间，整个室内兜兜转了一圈，最后她躺在潇潇床上，吐纳了许久终于平复下来。
偏过头，小书桌上方做成了一面照片墙，从下往上摆着许多潇潇的照片。最显眼的是一张单人照，那是去年夏天回老家时拍的。照片背景是一片大海，海面蓝得没有一丝杂质，一排渔船整齐的站在海面，或掉了漆，或蹭了皮，或褪了色，斑斑驳驳地像个老人，衣服旧了，但旗杆上常年升起的旗帜如学生的红领巾，飞扬着守护潮汐潮落。就在这片天地广阔的沙野上，潇潇笑得极其肆意，小嘴一直咧到了耳后根，露出上下两排洁白的牙齿。这份喜悦也感染了她，她起身走向书桌。
单人照左边是三口之家的全家福，右边是与叶恒睿的合照，而上方，她拿起来，背景模糊成马赛克，周彤彤搂着潇潇笑的眉飞色舞，火气又窜上来，她霍地扔下照片。
到公司正好十点，唐璌盯着格子间一圈转溜，并未发现要找的人，一股来势汹汹之气堵在胸口，更燥。她刚要询问，姚佳端着咖啡从茶水间出来，一见她便面色诧异地问道：“姐，你不是请假了吗？”
她随便编了一个，“想起来有个事比较着急，就马上过来处理。”
“哦。”姚佳点点头，继而眉开眼笑，“幸好你来了，我正在愁今天下午汇报的事儿，现在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什么汇报？”
“啤酒广告代理，”姚佳回答。“本来我央了彤彤的······”正说着被后面的人抢了话头，“姐，我爱死你了。”周彤彤也端着咖啡，笑容灿烂无比，“佳佳在我耳边念叨一小时了，我差一点就要被推着上断头台。”
姚佳偏过头，“喂，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倒好，傻不拉几的往外推。”
周彤彤吐了吐舌头，“我对这个项目又不熟悉，你临时让我上台，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
“你就是傻。”
两人的互动唐璌并未听清，周彤彤放大的笑脸，就像射击场上透过枪械瞄准的靶子，憎恶到立刻就想开一枪。“姐，要不要来一杯，”她指了指手上的咖啡，笑得愈发璀璨。咖啡正冒着热气，褐色泡沫随之鼓动，蒸汽源源不断地向上腾笼，唐璌眼一眯瞳孔剧烈收缩，大脑停滞了，野火驱使她迈步朝前，两人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手臂弯弯曲起。
啊！周彤彤反射性将杯子丢开，滚烫的浓浆在地面上炸裂，百摄氏度的温度烫的她眼冒红心，她一个劲儿甩着手，嘴里发出“嘶嘶”地□□。姚佳惊得张大了嘴，随手将咖啡一搁，推着她往茶水间走，“快去凉水下冲着，不然一会儿就得出泡。”
鞋面被溅上几滴褐色水珠，唐璌穿的是一双皮面高跟鞋，她一动不动站着，水珠也一动不动，或是定了许久，她扭头“噔噔噔”上楼。
二楼朝南的办公室面积大约30平米，室内风格沿用上任主人的简约大气，还有占据了整面墙的落地窗，这是她最喜欢的部分，伏案疲倦时，灯海璀璨时，她总会站在窗前眺望最远方。办公桌右上角嵌了块黑色显示屏，映着运营总监四个字，下面紧跟着一排英译，这是她目前的职务。启动电脑，桌面上有一份项目策划方案，也是姚佳口中的啤酒广告代理，双击点开，她从头到尾仔细审阅。时钟分秒消磨，指尖停下来，她呆呆盯着最后一页，不知为何就出了神。
门外“笃笃”地敲门声惊醒了她，她稍一停顿便回应道：“请进！”门由外而内“吱呀”闯入，周彤彤站在门口，笑语晏晏，“姐，午休时间到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她的右手自然而然搁在门把上，手背贴着一块白色纱布，格外显眼。唐璌睁睁盯着那块纱布，开口道，“我不去了，你们自己吃吧。”
“我给你打包一份，你想吃什么？”
“我不想吃。”
“怎么了，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 周彤彤几步走到她面前，她眼中的关切衬得手背更加刺眼，胸口开始冒泡，火焰又蹿上来，“我很好，你可以出去了。”她已经徜在临界点。
“你的胃不好······”
“出去。”唐璌的眼神太过尖锐，如锋利的闪电，光切开皮肉，一下就将仇恨塞入周彤彤的身体，她惊得脊背发冷，脚步踉跄着逃离。
房间里又静了，唐璌呆呆坐着，一种怎么也填不满的空虚挤占胸少量的氧气，她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放空。
“终于露出真面目了。”门虚掩着，刚才的动静惊动了对面办公室，卫琳倚在门口，手指轻扣几声，“我还以为你要一辈子戴着那副假仁假义的面具呢。”她讥讽地笑了笑，继续说，“也是，周彤彤名校毕业，人长得漂亮又聪明，业务能力还强，取代你是迟早的事。” 她说着视线瞟过办公桌后的人，所及之处的桌面上“运营总监”四个字深深刺痛了她的眼，她哼了一声，语气越发鄙夷，“唐璌，你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