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换（1 / 2）
“啪嗒啪嗒”豆大的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天空黑压压的，惊雷翻滚。
这个月一直下雨，大家早已习引为常。教师里非常安静，阴晴却有点焦躁，她说不出缘由，也无法化解这种情绪。
下了课，班主任突来来找她：“阴晴，你到我办公室回一下你妈妈的电话吧。”
她穿过长长的走廊，心脏狂跳不已。
“喂？妈，你找我什么事？”
“晴啊，你知道江以涵平常喜欢去哪里吗？她妈妈刚才打电话给我，说她下午没有去学校上课，不知道去哪里了，联系不到她。”
“哈？！我先打一个电话给她好吗，说不定她会接我的电话。”
“啊，行。如果她接了，你就和我说一下吧，我和她妈妈说。”
她把电话挂掉，拨打了江以涵的号码。
“嘟——嘟——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她有点慌张，又很担心，最近她写给她的信，内容越来越压抑。她急得想哭，马上和老师请假，去找她。
大雨倾盆而下。
她撑起伞，只走了几步，大雨就把她的校裤蒙上了一层水汽。她顾不得这些，走到公交站，看着一个又一个站点，她灵光一闪——江以涵有可能在一中旁的电影院。
去那里的公车驶来，她坐上公车，一面期盼着她的预感准确才好，一面不停地回想最近江以涵遇到的事情。她选择理科以后，经常代表学校出去参加竞赛，成绩一直不错，上个星期她却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失利。她还说，她发现一中旁边有一个小小的私人电影院，装潢像上个世纪那样，只有一个放映厅，有人用老式的影机播很多好看的电影，票价非常便宜。在里面看电影很解压，电影院黑漆漆的，流眼泪的时候不会被别人看到，笑的时候也不怕张狂。
公车到站了，她下了车找不到那个地方，只好一个又一人地问，波折一番，她终于找到了那里。
环境和江以涵描述得差不多，地方很小。大厅里只有一个收银的青年，坐在椅子上捧着游戏机在玩。
她走到收银台前，青年头也不抬地说：“电影中场进去五块钱。”
她匆匆忙忙掏出几张零钱，数一数，正好。于是她把钱放在桌上就跑进去了。
放映厅很小，座位不多，看不到窜起来的人头，空空荡荡。幕布上放着《闻香识女人》。
没有多久，她就看见了江以涵——她缩在座位上，不停地用纸巾擦眼泪。
她忘记了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哭，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她陷入了窒息般的绝望。
阴晴慢慢地走过去，鞋子里全是积水，每走一步，就发出一声“吱”。
她坐在江以涵旁边，单刀直入：“你怎么不去学校呢？”
“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我逃课，不接电话让大家担心了？”江以涵擤鼻涕，“晚自习我就去学校，你快去上课吧，我没事。”
电影里的画面变得很明亮，光线很强，阴晴观察到她带着哭腔，双眼浮肿，神情憔悴，人也消瘦了许多。
她为江以涵的倔强生气，也为她的状态难过，眼泪比声音更快：“你还要嘴硬到什么时候。你一点都不像你了，居然还和我说你没事。难道在我面前你也要逞强吗？你为什么不去学校，为什么这么颓废？现在去学校不行吗？非得等到晚自习才行？”
“上学像上坟啊！我也不想这个样子，可是我做不到啊！我真的，真的好累。每天假装冷静，假装理智，我过够了！”
阴晴听到她说这些话，不禁怒从心来，把自己一直以来憋着的话脱出口。
“说出自己难过很丢人吗？面子难道比天大？是不是因为汪霆臻？！我觉得你从他死了以后，元气大伤，一直没能恢复。”
她对这轻微的嘲讽不以为意，只捡重要的说，“我才不想为他难过，他伤害我爸妈，伤害我……”
阴晴顿住，接不上话，用手狠狠地擦掉眼泪，然后拍拍她的背。
气氛跌进了一刻的沉默，沉默又很快被打破。
江以涵掩面痛哭：“为什么我才喜欢过一个男生，就真正尝到了心碎的滋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其实我失眠好久了……每天晚上我都很痛苦”她撩起长袖，露出手臂，由于电影院里光线不好，什么也看不到“我的手臂上有很多被我掐出来的痕迹。我忍不住，我忍不住。我也不想告诉我爸妈，我不想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么可怕，这么没用。”
无数个夜晚，她躺在床上，盯着一片黑暗的天花板，觉得自己即将窒息。从床上爬起来，看课本，做题，却无法集中注意力，只好起身走到窗边，大口大口地喘气，倚着玻璃窗，看天一点一点亮起来。
阴晴的眼泪又重新涌出来，她不敢想象她独自面对一个又一个痛苦的漫漫长夜，白天还要应付课业，需要多少的勇气和毅力。她一直认为人是可以轻巧地长大，起码江以涵可以。现在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背负的十字架，命运给的苦痛的分量结结实实地砸在每个人的身上，谁也避免不了。
她张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好像被棉花堵住了一样。
江以涵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靠在椅背上默默地看电影。
忽然，她的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江以涵擤掉鼻涕，把头歪向她，说话还带着颤音：“我们去吃饭吧，有一家新开的米粉店，味道好，装修也好。”
她摸摸口袋，里面只有钥匙和乘车卡，便摇头：“嗯……不用了吧，我陪你去学校，然后我就回去。”
“唉，你真是的。我请客啦，走吧走吧。”江以涵说完就起身。
她们站在电影院门口。此刻大雨已停，放学的点到了，街道变得拥挤，人声鼎沸。
她们两个都有一点恍若隔世的感觉，心里空荡荡，像是留了一缕魂在电影院。
彼此都愣了一会儿，江以涵才开口道：“我先打电话给我妈妈，和她说明情况，再去吃饭吧。”
吃完饭后，她催江以涵回学校去上晚自习，江以涵拒绝，带着她去了去一间小鞋店。一开始她以为江以涵是要买鞋和袜子便很很热情地提建议。哪里想得到，江以涵付完账就把鞋和袜子递给她，让她穿上。
一双白色的帆布鞋，不算贵，只要二十几块。袜子是她们要价后，老板直接送的。
可是她感觉有点难为情。
江以涵执意要她换上：“对不起，让你冒雨找我。拜托不要还我钱。”她顿了一会儿，又有热泪涌上眼眶：“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幸运。”
阴晴低头看鞋，有点想哭，立马低下头，赶忙把鞋袜换掉，偷偷地把泪落了。
在车站等公车的时候，她们遇见了也在等车的林忆松。彼此打了招呼，知道林忆松要和阴晴坐同一班车去补习，江以涵便先走一步。
天色变得昏暗，云彩颜色温柔，站台只有他们两个。
她有点局促不安，只得低头看地面。
他突然说：“你的鞋像新的一样。”
“啊……”她抬起头“就是新买的。”
“咕噜噜，咕噜噜”她的肚子又叫了。她后悔只顾着说话，没有把那碗粉吃完。
“好丢脸啊！为什么碰到他的时候，自己老是出丑呢？”她心想。
他笑了一下，马上把书包从后背移到胸前，拉开拉链，翻出两个凤梨酥，递给她一个。
她伸出手，又缩回去：“不用了，你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