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1 / 2）
当时荣国府众女眷并宝二爷在宁国府做客，茗烟随伺，因为主子宝二爷混进女人堆里，他一个带把的小厮不好近身，便得了空子和宁府下人玩笑取乐，正巧看到一出上好的大戏。
宁府子嗣凋零，几代单传，诺大一个府里，满打满算就四个主子，一是如今贾家的族长，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二是他的继室太太尤夫人，剩下两个是贾珍的嫡子贾蓉并嫡妻秦可卿。
如果要把从小跟贾珍过活，宁国府的正派玄孙贾蔷算上，也不过五个人而已。
除这五人外，宁府里还养着一群“主不主，奴不奴”的老东西，他们在几个主子面前还要俯首称奴，在宁府下人面前，那就是数人之下百人之上了，这其中，又有两个人，便是连宁府的大主子贾珍，也要恭恭敬敬，以礼相待的。
一是焦大，二是赖二。
茗烟看的这出好戏，便是焦大粉墨登场，扯喉一声，宁府众人吓得甘拜下风。
焦大是宁国府的老仆，他从小跟着先宁国公贾演上过战场，烽火狼烟的战乱年份里，人人都吃不饱穿不暖，贾演没吃的，焦大饿着肚子也要去偷东西给他吃，贾演没水喝，焦大讨来了半碗水给他喝了，自己却去喝马尿。
甚至在贾演起事初期，曾经因兵劣惨败，命悬一线，焦大把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跋涉许久才求得了一个山野郎中为贾演治疗，把他的命给救回来。
可以说，如果不是有焦大这样一批忠心耿耿的忠仆，贾演早就死翘翘了，哪里还有后来的从龙之功，开国重臣？
早年随着先宁国公贾演的这批忠仆，病的病，死的死，到了今天，只有焦大一人还活着，因为劳苦功高，也因为先宁国公贾演下了死命令，一直被宁府荣供养，便是贾珍见了，也要恭恭敬敬的作揖，敬一声“焦大爷爷”。
可这也不过是表面恭谨罢了。
贾敬还在的时候，对焦大那是实打实的钦佩，焦大在宁国府里非常有面子，可贾敬为修道出家，对贾家老人不怎么感兴趣的贾珍掌了权，全然不顾当初的恩情，任由其他下人对焦大排挤打压。
焦大地位超然，辈分又高，本来就看不惯如今宁府这些当家人的糜烂生活，再加上贾珍对他极不尊重，纵容宁府大管事赖二安排他去做些苦差事，这不满可不就愈来愈生，最后一下子爆发在茗烟等人的面前。
茗烟是不知道其中的道理的，他只是非常兴奋的看了个热闹。
那日焦大醉酒后先是骂宁府的下人对他不尊敬，走在路上碰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在就对赖二破口大骂，说赖二尽要他去做些烂事，喋喋不休，翻来覆去的骂着，引来不少小厮看热闹。
恰被贾蓉撞见，贾蓉顾忌宁府在宴客，上前喝止他，谁知焦大却愈来愈起劲，嘴里骂骂咧咧的说出许多破事，气得贾蓉令人把他捆起来。
听到主子发话，为官的小厮们连忙拿着绳子上来，合力把他掀翻捆起了。
奇的是焦大明明也是个七十多的老人了，身子骨却格外硬朗，几个年轻小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压制了他。
这中间焦大剧烈反抗，又指着贾蓉说了不少怪话，“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我挺腰子。”什么“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直把贾蓉说得脸红了白，白了红，嘶声竭力的怒吼众人，赶紧把焦大拖去马圈。
焦大见了，越发乱嚷乱叫，最终说到贾珍头上，把周围的小厮们唬得魂飞魄丧，赶紧用土和马粪满满的填了他一嘴，这才堵住焦大那张要人命的嘴。
茗烟本来躲在后头，看热闹看的兴高采烈，不料听到焦大对宁府的各种揭露，再加上贾蓉愈来愈阴沉的脸色，吓得赶紧偷偷溜了。
宁府混乱龌龊，腌臜事说上三天都说不完，□□府不是，荣府的主子们，包括贾母、贾政等人，还是很注意下人的管教。
因此茗烟听到了这些，也不敢和谁议论，只埋在心里不断的琢磨着，这养小叔子的是谁，这爬灰的是谁呢？
就在茗烟还在想着这事的时候，忽然得了主子的派遣，要他去找个什么甲岸村姓刘的老妪，最后找来找去，竟落在东府的蓉大奶□□上，恰印上了焦大那句“爬灰的爬灰”。
之后茗烟得了神瑛的吩咐，去东府传话，他逮着正在喝酒的焦大，一字不差的把主子的话复述了一遍。
“‘如果活腻了，大可以随意编排东府几个主子的小道，如果有心带着东府一起去死，不如再大声点说，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谁知焦大听了，立刻暴怒起身，把手里的酒坛子砸在茗烟脚边，泼洒的酒水和溅落的碎片把茗烟狠狠吓了一跳，他还以为焦大要打自己，本能的抬手捂住脑袋。
没想到许久之后都听不到动静，茗烟慢慢放下手，吃惊的看到焦大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正一脸铁青的看着远方。
茗烟等了许久，焦大都没说一句话，就这么铁青着脸一动不动，茗烟无法，只能悻悻地走了。
回来和神瑛报告，他还以为要被主子骂一顿“无能”，不料神瑛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便不再理会这事。
更没想到的是，这都过去多少天了，焦大徒然找上门来，要求见神瑛。
之前茗烟在焦大那里受了气，这次见焦大上门，本来还想好好难为一下对方，谁知道见了面之后他才发现，不过半月的时间，焦大一下子就瘦了许多，再也没有当初大骂贾蓉不孝，贾珍爬灰的气势。
奇的是，瘦归瘦，焦大这回却收拾的很规矩，平常只见过他穿着一身普通的绵布短打，今日他却换上了一身玄色锦绸，茗烟眼尖，看出来那一身的布料只怕是上贡用的上好锦绸，莫说下人，便是寻常的书香人家都穿不得穿不起。
应该是当初皇帝赏给宁国公贾演，贾演又赏给焦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