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昨天(1 / 2)
文/伽唐
圈圈圆圆圈圈
天天年年天天的我
深深看你的脸
林俊杰《江南》
——《九零后歌词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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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未晚赶紧继续帮着陶子抄作业,这丫头真的是最后一天才开始写作业,几乎都是空着的。
英语和数理化这几门作业抄起来快,不过语文和政治历史抄起来可就要了命了。
陶子自己抄语文和政史,让江未晚帮她抄其他几门,这几门都是选项字母和数字公式,不容易被老师发现笔迹不同。
陶子为了高效率的完成作业,对江未晚的答案进行了总结处理,大题目只抄江未晚答案的第一句话和最后一句话,还故意把字写的很大,营造出一种写了很多的视觉效果。
陶子抄到手酸的时候,满怀恨意地撕掉了几张暑假作业,这样让她能少抄一些。
“你这样被老师发现了怎么办?”江未晚问。
“我他妈就说作业不小心塌封了,掉了几页。”陶子回的理所当然。
江未晚奶奶推开房间门,探头冷漠地说:“午饭好了,出来吃。”
陶子意识到时间,把作业胡乱理成一堆,和江未晚奶奶打过招呼后,匆匆跑回家吃午饭。
江未晚和陶子向来这么瞒天过海的相处,陶子骗她妈妈去同学家玩,再偷偷的来找江未晚,到了时间就回去,如果被她妈妈发现自己和江未晚来往的话,又得揪着她耳朵对江未晚家的旧事冷嘲热讽一回。
陶子不怕和她妈妈争辩是非对错,但她妈妈实在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争辩多了后,陶子索性就表面上答应她妈妈不和江未晚往来,把她妈妈的话当做耳边屁。
陶子回去后,只剩江未晚和奶奶两个人,屋子里的气温都低了八度。
奶奶依旧挎着一张脸,眼窝深的像一只丧尸。
从前,江未晚一看到这张脸就糟心,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她似的。
现在,江未晚看着这张本来永远消失的脸,心里一片柔软。
这张脸还在,所以,那些绝望与惊恐都是虚惊一场,散落的期许和惦念一下子失而复得。
“奶奶”江未晚很想叫叫她。
奶奶手里的筷子停住,抬头看着江未晚,一时间没有了动作,质疑到底是这个小妮子出了什么毛病,还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
前世,从小学六年级的那件事之后,江未晚就没有喊过她奶奶。
“奶奶,您能去租房子的地方陪我读书吗?”江未晚对着奶奶无滞碍的甜笑。
虽然进水村这个地方总体上来说没什么好的民风民俗,但是大部分人家对于孩子的学习都是极其重视的,颇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架势。
到了初中,周边村子里的孩子都得去镇上的中学读书,由于路途遥远,很多家长都会选择去镇上租房子陪读,让孩子们有更多的时间学习。
陶子一上初中,她妈妈就去镇上租了房子陪读。
整个近水村读初中的学生里,除了个别成绩极差的没有租房子,就剩江未晚一个人天天走读。
前世的江未晚一直觉得这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好像这么多人里面只有她被抛弃了,只有她不受父母的重视,实际上,她没有父母。
2010年秋天,江未晚即将上初三,奶奶才去镇上租的房子。
江未晚记得,前世的奶奶冷着脸去镇上找了那个和江未晚死去的爷爷一起长大的冯二虎,租了他家老屋大院里一间原本用来放杂物的简陋砖房。
当然,江未晚一个人住在那里,自己洗衣做饭。一方面因为她和奶奶在一起就吵架,前世的她觉得一个人住还落得自在,另一方面是奶奶舍不得家里的老猫和鸡鸭。
奶奶孤僻难相处,在村里没有什么朋友,和江未晚说不到半句话就吵架,每天能听她念叨几句的只剩家里的鸡鸭和老猫了。
说来也怪,奶奶让那些麻花鸡们右转回鸡舍,它们绝不左拐去门口。
因此,奶奶不止一次的对江未晚说“养你还没有养这群鸡鸭舒心。”
至于那只老猫,是只黄黑相间的大猫,没有名字,就真的叫老猫。老猫懒懒的,成天耷拉着眼睛,表情和奶奶一样臭,江未晚不喜欢它。
从江未晚记事起,这只老猫一直跟着奶奶脚后,像只忠诚的容嬷嬷。
她总能听到奶奶摸着老猫粗糙的毛叹息:“老东西,只有你还听我诉几句苦了。”
前世,江未晚大二寒假回家,发现奶奶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询问之下,原来老猫不见了。
奶奶呜咽着说:“老东西知道自己的命到头了,去别的地方等死了。”奶奶没有找到老猫的尸体,拿帕子抹了一把眼泪。“怪我没用,让老东西跟我吃了一辈子苦。”刚刚擦干的眼泪又涌出来,沿着奶奶脸上的沟壑流下。
那一刻,江未晚才看清了奶奶这些年到底有多孤独。
面对江未晚突如其来的好声好气,奶奶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应对。今天早上,她们还因为江未晚放碗的时候重了一些大吵了一架,江未晚嘶吼着对她说“我马上搬到租房子的地方去,让你好好清净!”
习惯了冷颜恶色的奶奶此时手足无措的像个上课走神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的孩子,过了许久才开口。
“家里的鸡鸭离不开人。”
奶奶说完又咬了咬舌头,觉得这话说的实在不聪明,有种“亲孙女比不上鸡鸭的意思”,原以为江未晚会发火。
没想到江未晚笑的更甜了。
“是的呐!这个家里谁都离不开你呐!”江未晚嘴里包着饭,口齿有些含混不清。
江未晚说完,也咬了咬舌头,怕奶奶误会,赶紧咽下嘴里的饭,极其真诚的看着她。
“我是说,家里都指望你照顾。”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感觉像是在反讽,急忙再补充“我是说,这些年您照顾这个家辛苦了。”又觉得有点矫情,再准备补充一句。
咳咳!
——奶奶笑了。
笑得嘴里的饭喷出来,急促地咳嗽。
江未晚放下碗筷拍着奶奶的背,帮她顺气,又倒了一杯水递到她嘴边。
好不容易,老人家才停止咳嗽。
江未晚松了一口气,屋子里又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
“不辛苦。”奶奶低着头,摩挲那杯江未晚递过去的玻璃杯,杯子上有一个小小的豁口。
这三个字的声音很轻微,江未晚还是听清楚了,她顺着声音去看奶奶低着的脸,发现奶奶苍老的鼻尖有泪光划过。
意识到江未晚在看她,奶奶迅速掏出帕子,擦了擦脸,欲盖弥彰。
“刚刚咳得眼泪水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