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癫者之问（2 / 2）

不过眨眼，唐明诺就躺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皮埃尔还打算继续打，摩根赶紧拦住皮埃尔的拳头，把唐明诺铐了起来。

皮埃尔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激，尴尬的抬手摸了摸后颈道：“不好意思，以前在‘怪物猎人’计划里打晕才安全，习惯了。”

摩根五味杂陈的看着他，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话。

“过肩摔相当漂亮。”

皮埃尔呆呆的眨了眨眼睛，随即咧开嘴笑了，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汉灵顿村警局。

唐明诺裹着厚厚的毯子，坐在简易的木板床上不停的哆嗦。

“冷。好冷。”唐明诺嘴角不停的抽搐，双手痉挛似的抓挠着自己的脖子，“我什么都没做，我没做，你们不能抓我。”

霍尔探长和霍奇纳在牢房里，摩根双手环臂，冷着脸站在栏杆后面。

皮埃尔斜斜的倚靠在一旁栏杆上，眉头紧锁，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停的捏自己的眉心。

他生来就能感受到疯子。

他对精神异常者的感知极其敏锐。

精神变态者会让他感知到寒冷的死寂。

越是丧失人性，对他造成的精神冲击就越大，蚕食同类的疯子甚至可以引发他的精神崩溃和躯体化障碍。

精神混乱者则会让他感知到混乱的躁动。

唐明诺让他心生烦躁，极其后悔当时下手轻了些。

“你在安妮·斯图尔特家里干什么？唐明诺？”霍尔探长发问，“我们知道你在，小子。”

唐明诺已经把自己身上抓出无数道血痕，却全然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继续抓挠，他不停的抽动着蜷在一起的四肢，失控的哭了出来。

“我没去过，我，我没去过她家。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什么都没做……”

霍奇纳冷静道：“你的一双鞋鞋底有安妮的血，而且安妮家中全是你的血脚印，完全吻合，你不仅去过，唐明诺，你在里面。”

唐明诺鼻涕眼泪满脸都是，形销骨立显得眼睛愈发大，他顿了一下，看了霍奇纳一眼，随即又不停的抽搐起来。

“不是我做的！”他哭喊，“我走进去，她已经，已经那样了，他也已经走远了！”

他。

霍奇纳和摩根互相使了个眼色。

皮埃尔动作一僵，终于抬眸望向唐明诺。

“他什么样子？”霍奇纳问道。

“我不知道，他已经走了，我没看见，我不知道。”唐明诺费力的抓着自己的头发，眼看就要大喊大叫。

“衣服颜色呢？”摩根放柔声音问道。

唐明诺被他突然一问，忘了大闹，咬着手指说：“黑色，黑色，黑色大衣。”

黑色大衣。

皮埃尔眼前骤然闪过奇怪的画面，黑色的大衣静静的挂在精美的红木衣帽架上，可惜这画面模糊不清又转瞬即逝，他没能抓住。

霍奇纳和霍尔探长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走出牢房，锁上了门。

三人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倚在栏杆上的皮埃尔突然发问。

“喂，唐明诺。”皮埃尔问，“你明明认识她，如今她无辜枉死，你却趁机抢劫？”

“我，我需要钱，买毒品。”唐明诺瑟缩了几下，随即失控的大喊大叫起来，躺在床上蹬腿哭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上帝！我错了！我错了！”

皮埃尔静默的半敛了瞳眸，神色难辨。

我是个疯子？

你怎么知道他们就不是疯子？

黑发黑瞳的男人弯下腰，慵懒的眯着眼睛，嘴角的笑容却恶劣不减。

而你，我亲爱的弟弟。

你又怎么确定你的感知能力是天赋，而不是你疯癫的妄想呢？

“……皮埃尔？”

皮埃尔猛地回过神来，发现瑞德抱着一张毯子站在自己面前。

他茶色的瞳眸在浅淡的日光下闪烁不定。

像是皮埃尔寥寥可数的正常童年时光里得到的鹅卵石，有着坚定且温柔的光泽，盛满了他全部的欢欣与期待。

可惜长期的药物治疗，让他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

瑞德总会让他想起那个万物喧嚣却又无限温柔的夏日，树影婆娑，书页在风中轻声吟唱，世界只在他的指缝间存在。

只要看到他，皮埃尔就会错觉夏日永生长存，绝不逝去。

一个人，真的会给另一个人这种感受吗？

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如莫里亚提所说，其实是他疯癫的妄想？

皮埃尔不知道。

他不知道正常人的感知应该是什么样子。

他只知道瑞德是不一样的。

他羡慕有着正常感知的人，而有着正常感知的人，却沉迷于药物和快感，放任自流于虚幻和涣散。

他最厌恶的，居然是他羡慕的正常人所沉迷的。

有时候，他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别人疯了。

“呃，你来？”皮埃尔慌张的退了一步，退完立刻后悔，又傻呼呼的站了回去。

皮埃尔来回一下，瑞德莫名觉得距离变得很近，也慌张的后退一点，说道：“他毒瘾犯了，我，我觉得他需要毯子。”

瑞德顿了一下，习惯性的偏了一下头，眨了眨眼睛问道：“你还好？”

皮埃尔用骨节分明的手摸了摸后颈，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我只是在想，到底是我疯了，还是大家都疯了。”

小博士沉默了一下，随即语速奇快的开了口：“你白板上的分析层次分明，脉络清晰，虽然你字迹潦草，德语和法语混用，但是所有记录都很有条理，可见你思路清晰……”

皮埃尔：“……”

瑞德把卷发别到耳后，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朵：“我的意思是……就算疯，你也疯得很有条理。”

皮埃尔：“……呃，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