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三,三世倾慕,一世安歌。(4)(1 / 2)
九重天,凌霄宝殿。
朝会方散,众仙官还未及出门,脚下金堆玉砌的地面却是骤然一阵晃动,直晃得他们晕头转向,需得相互搀扶着才能堪堪站稳!这异动整整持续了近半盏茶的功夫,随即便是庄严恢宏的钟声入耳,继而是耀眼的五彩光华映进殿内,似有若无的梵音诵唱悠远空灵……
众仙站稳了脚步便急匆匆的往门外挤,争相抢着瞻仰这万万年都难赶上一遭的祥瑞之相,连连赞叹中皆是欢欣鼓舞的激动之情!
适才的大地六种震动,他们这些天人自然是最清楚不过,那是西方佛陀宣扬大乘佛法又或是有佛陀降世成道时才会显现出的祥瑞之相,而这一声又一声的雄浑钟鸣来自何处,四海八荒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再看眼前这铺满天际的五彩霞光,不用想也知,战神又添子嗣了!他们天族又有小战神降世了!听闻白浅上神这一胎还是怀了三子,这一添便是不止一个小战神!可当真是天佑神族,天佑天族啊!
他们这厢笑谈的笑谈,拈须的拈须,脚下忽地又是一阵晃动,一个正迈下台阶没防备的小仙一屁股跌坐下去骨碌出去老远,随手逮住个仙友的大腿抱住便不放手,哀哀凄凄的抖着嗓子似是都吓哭了,“我说小战神啊!~您老人家悠着点啊!~小的可禁不住您老人家这么晃悠啊!……”
正迈出殿门的天君瞧见的便是眼前这一幕,一个不知名姓的小仙官抱着另一个仙官的大腿,在哭……
天君觉着有些头疼……
伽云很是有眼色的近前一步,小声的与他家君上解释道,“那个是去年新招上来的小地仙,为人耿介忠厚,也没什么不良嗜好,算得上样样都好!”
夜华转过头看向说话历来实诚的伽云,心道这也叫样样都好?
伽云笑得颇谄媚,又老老实实的补了一句,“除了胆子有点小!”
夜华再瞥一眼那似是还在哆嗦着的小仙,深觉得东华帝君是在有意作弄他。
头顶的霞光绚烂夺目,比之三百年前辰儿出生时的瑞相恢宏不止数倍,记得三叔同他讲过他出生时也有诸如此类的瑞相,但想来也是不及眼下的……
他转回身缓缓的往洗梧宫去,一路的上空皆有五色霞光,隐隐的能听得见梵唱,隐隐的能听见百鸟啼鸣……
他走的很慢很慢,不经意想了许多。
初初得知她有孕的消息,他同素心去过昆仑虚,看的出来,他们过的很好。临走时,墨渊给了他一卷手抄,言是父神生前所创的一套术法,有益修身养性,亦有助修为。
他按照上面的功法修习数月,确然有助修为,心性亦宁静了不少,还模糊的忆起了一些往事,直到去年,那些零零散散的往事才越发清晰,是他做金莲时的记忆……
那时,阿音常常找他说心事,似是抱着小酒坛,就靠坐在池边,一边喝着酒,一边唤着小金莲,有时也会攥着草叶逗弄他,调皮的往他身上撩着水,说的最多的,回回都是墨渊……
‘小金莲,师父又罚我抄经了,整整三千遍呢!’
‘小金莲,你说,师父为什么不喜欢吃甜食呢?’
‘小金莲,今早师父夸我煮的茶好喝呢!’
‘小金莲,方才师父夸我的剑术习得好呢!’
‘小金莲,我与你说哦,昨日师父新酿的酒藏在桃林里了,就藏在那株歪脖子的老树底下,我偷偷做了记号了!’
‘小金莲,你看我这个簪子好看么?师父会不会喜欢?不行不行,还是不要给师父了,师父要是知道我偷偷下山,定是又要罚我抄经!’
‘小金莲,师父今日好像心情不太好,是不是我太笨了?阵法图真的太难了……’
‘小金莲,我跟你说,师父在俊疾山给我盖了间小屋子,可好看了!屋子前头还有小池塘呢!可惜你太娇弱了,不然便将你挪到小池塘里去~’
‘小金莲,我听师兄们说,在昆仑虚建了洞府的瑶光上神竟然爱慕师父,你说,师父会喜欢那个瑶光上神么?’
‘小金莲,你说,师父日后会不会娶个师娘回来?……若是师父当真娶了师娘回来,我便回狐狸洞去,到时候就不能来看你了,你要好好的陪着他,知道么?’
‘小金莲,我问过大师兄了!大师兄说师父万万年不近女色,应是不会娶师娘呢!那我就一直留在昆仑虚陪着师父!你说好不好?’
‘小金莲,师父为我挡了天劫……’
‘师父是不是伤的很重?小金莲,我好难过……’
有些事,听旁人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便又是另一回事。
她醉酒睡在莲池边,墨渊总会过来将她抱走,天冷时还会脱下外袍裹在她身上。
他们常常的莲池畔抚琴,一抚便是大半日,她若不说停,墨渊便一直那样一曲又一曲的抚着。
墨渊不常说话,通常都是阿音说个不停,有时撒娇耍赖,有时呢喃细语,她同她的师兄们有时也会路过莲池边,却完全不是同墨渊在一起的模样。
墨渊为她挡天劫时,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不知为何,在那之后他便能走出莲池了……
他看到墨渊忍着重伤带她散心,看到墨渊带她出征,看到墨渊祭钟前与她说,‘等我’……
许是因为受了墨渊十数万年的养护,那时,他比任何人都听得真切,看得真切,感受的真切……
有时他便在想,后来他对她的执念,也许是受了当初那份真切的影响,确切的说,是受了墨渊的影响……
从前他放不下对她的执念,如今看到了那些过往,他突然便放下了,彻彻底底的放下了。
他看到她在若水河疯了一般的要与翼族同归于尽,他那时也看的懂,她是想随墨渊而去的,后来,她剜心取血……
她与墨渊,从来都是一对,早已融入彼此生命里的那种,而他,从来都只是个局外人。
一个着绿衣的小娃娃张着小手朝他跑过来,他蹲下身抱起他,迈进洗梧宫的大门,白辰,素心三百年前与他诞下的孩儿,名字是素心取的,她说,夜华,夜华,虽有华彩却终究伴着黑夜,儿子便唤作白辰吧,天光朗朗的良辰美景,正好可以映着他,暖着他。
怀中的小人儿紧紧的盯着他问,“父君,是大伯同大伯母生了小弟弟么?”他抬眸瞥一眼那近乎氤氲了整个上空的五彩霞光,忽的就笑了,笑得明朗而温暖,这瑞相也是忒浮夸了,委实与那人的性子不符,“嗯。”
白辰眨巴眨巴眼,也仰头看看从未见过的好看的天,“父君同娘亲什么时候也给辰儿添个小弟弟?”
夜华转头看着儿子的小脸蛋,语气温柔,“你大伯同大伯母生的小弟弟,不就是你的小弟弟?”
白辰叹了一叹,小眉头皱了一点,“可是大伯同大伯母住在昆仑虚,辰儿不能日日见着小弟弟……”
夜华点点头,迈步往长升殿去,“为父同你娘亲前几日还在商量,将你送去昆仑虚学艺,那样你便能日日见着小弟弟了。”
白辰唰的一下抬起头看父君,“大伯不是早就不收徒弟了么?成玉说,大伯母是大伯的关门弟子!”
夜华再点点头,耐心的给儿子解释,“不是拜你大伯为师,是拜梵生为师。”
白辰打了个哆嗦,小奶音有些犯结巴,“其,其实,孩儿也不是特别想要小弟弟!”
夜华迈进长升殿后园的脚步一顿,亭子里的女子正手忙脚乱的在藏东西,他瞧见了,是酒,自打上回去了一趟昆仑虚,阿音便教会了她喝酒……
他缓步近前,有些好奇的蹙了眉,“酒有那么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