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皮（2 / 2）

沈黎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沈裴也不知道。这爷俩，像戚从霜说的，是臭味相投的一对。

沈黎披着一张没人看得出的狼皮，走了十九年，没经历过什么生死离别，没看淡什么人间沧桑。但别人的啼哭和绝望依然能让她肝肠寸断。很多事情她懒得去计较，人都说沈二小姐没心没肺，活的随性。

真随性，假随性？

不好说。

那老婆子也是个识时务的，一骨碌爬起来，不言语。只眼神像刀子剜了沈黎一下，便抱起她的儿子，一瘸一拐的走了。没搭理谁，没理谁。

这婆子也知道，即使把事情闹大也得不到一分一毫的好处。寄人篱下嘛，该服软时得服软。沈黎当真觉得无聊，转个身，捂着肚子，刷她的锅去了。

但那铜板的眼神透亮透亮，刚又盯着她不停眨巴。

沈黎有些后悔。自道：“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但心里不记事的沈二小姐瞬间就忘了，于是低下头继续刷锅……

可正在和手底这锅较劲的时候，一道幽幽的声音穿过。“我以为这谁呢，大清早的。原来是沈二姑娘，您这兴致够大的呀，洗个锅噼里啪啪，都打出节奏了。”

沈黎一回头对上了一双极亮的眸子，口中嘟囔了一声“死烟鬼！”

可狠可狠的沈二小姐背着手站起来道：“白叔，你不也一大清早过来了吗？怎么，来找沈裴的？”

白子冠吐掉口中的瓜子皮，正色道：“叫爹！”说完了又觉得不对劲，后头补了一句：“那是你爹。”

“还有，我就比你大十一岁，能不能不要老叫我叔？都给叫老了。”

沈黎撇撇嘴，蹲下去继续刷锅。

这三言两语的功夫，沈黎是看了个通，她那天大概是瞎了狗眼，也可能是太长时间没碰见过男人。居然会觉得这厮张的不错？现在沈黎认为，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骚包烟鬼！还成天想跟着沈裴管教自己。

白子冠见沈黎不理她，也不勉强。翘着个二郎腿坐上灶台，直勾勾的盯着身侧这个蠕动的小姑娘，姑娘正青春，浑身上下散发出阳光的味道。

沈黎虽然没有沈良烟那么漂亮，但好在是有戚从霜的基因在，长的也不错。至于这大高个，一看就是随她老子。那股眉宇间的刚毅，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侧脸，简直和沈裴一模一样。

白子冠想，这要是个男娃，绝对能成为金甲的下一任王。可偏偏戚从霜只生了两个女孩……

金甲的士兵也都想过，若是沈将军百年之后。有谁能继承他的衣钵？难道从这一代开始金甲军就要改名换姓了吗？别说沈裴不答应，那几百万金甲战士也不可能答应。

这沈家啊，从三百年前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男子，为国从一而终，为自己的女人也是如此，且先不提这条规矩。沈裴从来就没有纳妾的想法，在外人眼里，戚从霜是他的命。天下谁会舍掉命呢？

沈黎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个道理她当然懂，而且继承金甲这件事。她也和沈裴提过。可他脑子只是一笑置之，摸着沈黎的头道：“月临，不要想这些，爹有的是正主意。”

沈黎无意再辩。

白子冠在沈黎这里坐了一会，觉得无趣。也没打招呼就从那笼屉底下抽出两个冷包子，边吃边走了。

沈裴屋里点了熏香，是檀木味儿的，他最喜欢。而且多次和戚从霜说这味道最能安神助眠，咱两平常要多用用，只把戚从霜撩红了脸。

白子冠敲门进去的时候，沈裴正穿着领口大开的中衣，斜靠在软榻上抽水烟，整个屋子里乌烟瘴气。白子冠刚走两步，就被一个东西绊到，提起来一看，是个酒壶。

“靠！你昨晚喝酒了？”

沈裴眯着眼睛，看来人，笑了一声就唱起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白子冠“………”

白子冠没理他，把酒壶放到桌上，没看这人现在死浪的样子。

沈裴今天没有去上朝，请了病假。所以白子冠就先来了将军府。他耷拉着两个眼睛也点了根水烟，问：“寂寞了？”

沈裴一笑：“可不是嘛，从霜这两天回娘家，独守空房的只有我这个糟老头子，唉…”

说完又唱：“莫不是夫郎丑难谐女貌，莫不是强婚配鸦占驾巢…”

白子冠真觉得这人有病，大白天的唱戏，还是两个大男人。要有人要路过，做何感想？

正想着，传来一阵砰砰叩门声，门外那软糯甜馨的声音道：“爹爹，该用早膳了。”

白子冠吐出一口烟气，扭个头，看了看，这衣衫不整的男人：“得，别唱了，你宝贝闺女叫你吃饭，把衣服穿好，你现在可是当爹的人。”

沈裴抬抬眼睛，打个哈欠。边起身边嘟囔：“当初要把良烟许配给你，你还不要，现在人可是马上要嫁出去，你再也没机会了，小子！”

白子冠笑笑，沉吟了半刻，道：“你不会真希望你大闺女嫁个马革裹尸的将军吧？万一将来成了小寡妇，赖谁的？”

沈裴住了嘴。

谁家会把女儿，向火坑里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