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上元（2 / 2）

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见猜谜的少女堪称绝色，又聪慧无比，稍加思索便已接连破解了四题，不由地哄道：“姑娘，只有最后一道了，可要稳住啊！”

花灯铺的掌柜也把那鲤鱼灯笼拿到前面，对步芷沅说：“刚才也有几个书生来我这儿，都被最后一题难住了，结果空手而归，姑娘可不要功亏一篑了！”然后不疾不徐地道出最后一题，“眼看来到五月中，佳人买纸糊窗棂，丈夫服役三年整，一封书信半字空。打中药名四。”

孙尚香听完吵闹起来：“老板，我们又不是大夫，怎么能猜出中药名！还要四味！你这分明是不想把这灯笼送人！”

掌柜却笑而不语，只看稍微年长些的小姑娘如何应答。

步芷沅却恍惚了。

记忆似乎裂开一条缝，有个青衫少年的脸模模糊糊，坐在七岁模样的自己身边，柔声哄自己喝下治疗风寒的汤药：“阿沅，这方药剂其实颇有意思，你边喝边听我说：眼看来到五月中，佳人买纸糊窗棂……”

这个少年是谁？他的声音犹在耳边，长相却不那么清晰了。

“姑娘可猜得出来？”掌柜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步芷沅回过神来，平和道：“半夏、防风、当归、白芷。”

掌柜露出惊讶而喜悦的表情，将鲤鱼灯笼交到孙尚香的手中，然后冲步芷沅伸出一个大拇指：“姑娘人生得好看，心思也十分灵巧机敏，叫人佩服啊！”

“掌柜过奖了，不过是久病成半医罢了。”步芷沅受不住他和周围围观者热情直白的赞美，又一次红了脸。

从水泄不通的花灯铺子挤出来后，孙尚香爱不释手地拿着花灯左看右看，越发觉得这条红色鲤鱼栩栩如生，连鳞片都贴的十分逼真，闪耀着细细碎碎的光泽。

“步姐姐，你快给我讲讲，最后一个谜是怎么猜的，我还没想明白呢！”孙尚香扬起来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步芷沅刚要开口，却听见背后传来一声雅音，如溪水流过山林般澄净：“姑娘……可是阿沅？”

这声音异常熟悉，又与记忆中的一隅不同，仿佛历经数年，染上了更多的低回。

她回过头去，只见青衫男子眼中的笑意能够融化冰雪，万千灯火倒流入他的瞳孔，却显得愈发沉静温润起来。

在这样一片滚滚红尘的繁华景象中，他愣是洗尽浮华，将周围所有夸张夺目的色彩变得清淡而舒心。

顷刻间，刚才记忆中那张模糊的脸明朗起来，跨越了七年时光，与如今这幅玉树临风、美玉琳琅的脸庞重叠起来。

“伯言？”

头顶有烟花急速上升，在空中绽放开大片星雨，所有行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绚丽花火吸引了目光，停下脚步抬起头来。

而陆议的眼睛，却从未离开面前玉颈微扬、带笑欣赏这场盛景的女子。

他从未想过，再见之日，当年柔弱多病的小女孩已如即将从海平面升起的明月一般，渐渐辉映，这片江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