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2 / 2）
萧潭在沙发上把苏青颖放了下来。苏青颖刚想抓人问鹏鹏在不在，还没开口就发现那孩子抓着一把形状各异的叶子，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总算放了心——这孩子是出去集树叶了吗？
萧潭一面应付着一旁大惊小怪的院长，一面用目光搜寻着和苏青颖分头找孩子的寸头男，没看见。他正愁不知从何问起，苏青颖就替他行动了。她温和地拉起跑到跟前的树叶爱好者，“鹏鹏，你是怎么回来的？”
孩子眨眨眼，乖巧地答道：“小方叔叔带我回来的。”
苏青颖可算确定了志愿者的名字，“那小方叔叔在哪？”
“他带我回来就走了。苏姐姐，你看这些叶子好不好看？”孩子像对自己引发的野外搜寻及其连带效应一无所知，认为此刻最重要的是炫耀自己的收获。
旁边的萧潭听到这里，觉得这熊孩子实在欠收拾，恨得手牙皆痒。再侧目望去，却见苏青颖脸上不仅无半分愠色，反似笑出了圣母光环。
“好看好看，有眼光。去玩吧。”苏青颖见鹏鹏鼻尖脏了，用自己相对干净的手背蹭了蹭，弯着一双慈爱的眼，目送他一步一颠地跑去活动室。
这时萧潭又见一脱缰的小短腿不知从哪里冲到了苏青颖跟前，尾巴都摇出了重影，瞪着外星人似的眼睛就要往苏青颖腿上蹭。苏青颖伸出手让它舔，又见它往地下一滚，翻出了肚皮，只好轻柔的摸了摸那愈发鼓胀的肚子，对院长说：“院长，小吉要减肥了，别老给它喂剩菜。”
院长点点头，笑道：“好。这小吉真是没良心，明明都是我们喂它，怎么就只跟你亲呢？”
一切尽收眼底的萧潭很想撺掇苏青颖写本书，题为《人格分裂是怎么炼成的》。
院长嫌小吉碍事，让人抱走，又怕苏青颖不方便走动，干脆让唯一的医生拿着医药箱过来给两人处理伤口。
苏青颖让医生先给萧潭消毒止血。萧潭先是被过量的药水刺得牙颤，然后又体会了随心所欲的包扎手法，深刻理解了苏青颖的忠告——想找正经医生，非去医院不可。
在萧潭身上试验了木乃伊局部制作方式后，扎着马尾辫的医生看向苏青颖的脚踝，面露难色。
萧潭和苏青颖默契地对视了一下，心领神会。
萧潭起身拍拍医生的肩，“她这脚可能要拍片检查，这里也没什么设备，我还是带她去医院吧。”
医生如释重负地点点头。
苏青颖这次倒是没拒绝，只对院长说：“院长，那我们去医院了。等小冰放学回来，您记得把油画棒给她。”
院长答应着，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你等等。”说完快步走进一个房间，拿出两个信封交给苏青颖，“这是小冰和涛涛给周磊的信，等你见到他记得给他。”
苏青颖避开萧潭疑问的眼神，点了点头。
萧潭进屋时就发信息遣散了苦等良久的司机，这会儿自己载着苏青颖向医院开去。
苏青颖：“你的伤不影响开车吗？”
她客气得如履薄冰。
“没事，不那么疼了。就是这五花大绑有那么点限制发挥。”萧潭看了一眼苏青颖做风险评估的凝重神情，忙补了一句，“不影响。保证安全。”
苏青颖脸色虽稍有缓和，整个人却还是绷着，无处安放的双手一直附着在胸前的安全带上，好像一个被驱车诱拐的儿童。
七拐八绕后，车子上了主路，萧潭也终于开口终结了沉默，“那个小张是干什么的？你们怎么发现孩子丢了？”
“他是一个志愿者，只是偶尔来。今天是他告诉我鹏鹏不见了，他怕院长骂，让我帮忙一起找。”
“你没觉得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不会是和追你的人一伙的吧？”
“不会吧！”苏青颖摇了摇头，“你想多了，这不可能有什么关系。”
萧潭只是暗自感叹苏小姐过于天真，又想了想碰见小张时他慌乱的样子，心中的疑虑有增无减，但暂且按下不提，“福利院的人都不知道周磊失踪的事吧？”
苏青颖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
萧潭已经发觉，苏青颖这个人大概是完全没有说谎能力。每当她有想掩饰的东西，必定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反倒什么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萧潭看着这典型的默认，心中了然，“也对，有的东西解释一次就得面对一次。别人也不一定多在意，但是对你来说，可能就是不停把刚好一点的伤口扒开。”话到此处，肩上的伤口想起了消毒的过程，心有余悸地疼了一下。
这看似自言自语的话居然击中了自己的心思，苏青颖突然转过头来盯着萧潭，眼中汇聚了讶异、疑惑、伤感，却恰如原色的交叠，最终归于更为透心的澄澈，带着重量掷向他面无表情的侧脸。
萧潭的余光让他不由自主地对上了那烫人的眼神，汗毛都竖了起来，马上避开专心看路。他也不知道刚才自己为何抽疯撒起了鸡汤，更不知道此女的凝视是何含义——如果她有超能力，自己的脑袋早被灼穿了。为了自身安全，他得赶快说点什么，“对了，你说过周磊给你留了封信，能不能也让我看看？说不定对找他有帮助。”
“好，下次去你叔叔那的时候我带给你。”苏青颖终于回过头去。
萧潭松了口气，“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接你过去。还有，大小姐，以后打你电话能不能发善心接一下？”
苏青颖没在意他略带调侃的语气，想了想，“好。”
又是几秒的沉默后，苏青颖突然出声，“今天……”两人的目光在后视镜里相遇，苏青颖先躲开，转而看向窗外，“你把我拉到你身后的时候，让我想到周博士。”
萧潭：“……？”
苏青颖：“一天晚上他带我去酒吧，出来的时候遇到一些闹事的人，他也是把我挡在身后，带我离开。”
萧潭正不知自己应该高兴还是不高兴，苏青颖却似忽然回过神来，“嗯，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说这些。”苏青颖每次提到周磊都会自动开启阴云笼罩模式。
萧潭心里掠过的念头是：多说些才好，要是能说到苏远，更好。但他看了看身边的人，大概是怕这阴郁会传染，竟似被啃去了智商般竖起右手，一脸虔诚地望着前方道：“神明在上，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苏青颖小姐就算遇到任何危险，我都保证无动于衷，坚决不抢周磊博士的专利。”
苏青颖果然不负自己反射弧超长的天赋，几秒后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不好意思地抿着嘴，把脸别过去不让萧潭看见。
萧潭也不觉笑了起来，两人一发不可收拾。
车子微妙地晃了一下，可能在抗议自己载了两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