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2 / 2)
陈故收着盘子,口中念道:“下午给你的牛奶你也没喝。”
郑朝露抱着双腿,蜷在沙发里笑。
陈故看了看她,也笑了,无奈道:“晚上睡之前,你喝半袋牛奶,好不好。”
郑朝露歪在沙发上:“我要说不好,你会怎么做?”
陈故想了几秒钟,回答说:“我会一直劝到你喝。”
郑朝露做了不出所料的鬼脸,扭头去看电视。
陈故收好东西,去厨房洗碗,再把狼藉的流理台打扫干净,收拾完了出来叫郑朝露出去散步。
郑朝露蜷缩着不动:“今天逛超市好累,我不想出去了。”
陈故走过去:“那一起看部电影?”
郑朝露道:“好啊。”
陈故说:“那去电影院看。”
郑朝露没精打采:“还是要出门……”
“不远,走路过去十分钟而已。”
“可我不想出门……”
“来,起来了。”
“我不想出门……”
“走了,你起来吧,我买票。”
“我要是不起来,你是不是要把我抱去电影院啊?”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
“……”
“走吧,起来了。”
“……”
“那我抱你去?”
“……算了,我起来,我起来好吧。”
看完电影回来吃药睡觉。
陈故还是等到郑朝露睡着后才走。
书房与卧室隔着一道门,穿过书房是小阳台,阳台的一头种着花,另一头立着小书架和一套单人沙发。
陈故坐在沙发里,在网上买了两本抑郁相关的书,再洗漱睡觉。
她调了一个四小时后响的闹钟。郑朝露吃药后一般能睡四到五个小时。
闹钟响后,陈故推门看郑朝露的情况。
郑朝露背对着床,正在压着声音哭,卷发凌乱的散在枕头上,蜷着身体,薄被搭在她身上,勾出的曲线纤瘦得可怜。
陈故走过去,郑朝露并没有反应,只自己压抑地哭,枕头已经湿了大片。
陈故坐上床,把她的头发理了理,轻声问了一句,还好吗?
郑朝露捂着脸,把自己蜷得更紧了。
陈故过了几秒,问她:“我能躺在你旁边,抱着你吗?”
郑朝露还是没回答,陈故就自作主张地挨着她躺下,并且伸手轻轻圈住郑朝露的腰。
安静弥漫开,郑朝露的哭声慢慢泄了出来。无助,而且绝望。
陈故抱紧了她,静静陪着,听着郑朝露从低声啜泣,到放声大哭,再到低哑呜咽。
陈故拿了纸和湿巾,给她擦满脸的泪水和鼻涕。
郑朝露挥开她的手,自己擦鼻涕。
她慢慢安静了下来,侧身躺着,面无表情的盯着某一点,一言不发。
陈故还是从背后拥着她,两个人安静地躺了一会。
片刻,陈故低声开口:“以前,我刚当驻外军的时候,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每天只睡几个小时,还有时候通宵都睡不着。”
郑朝露没问陈故为什么,陈故自己接着说。
“因为在那里,不管是半夜还是正午,都会有枪声。有时候很远,像是遥远里的一声模糊雷鸣,但更多的时候,很近,近到一不注意,鲜血就会溅在脸上。”
郑朝露眼睑动了一下。
陈故同时把脸往郑朝露散落的发里埋了埋,嗅到了她常用的洗发水的味道。她闭上眼睛,第一次无比平和的回忆起那段染满了鲜血的岁月。
“我过去的第三天,和几个士兵去基地附近巡逻,同时熟悉环境。路上经过超市,我们进去买冷饮,出来的时候,两个可能十二三岁的孩子,用□□扫射我们,走在我前面的一个年轻士兵,胸口中了四枪,倒在了我身上。”
陈故停了很久。
“我其实看到那两个孩子和他们手里的枪了,但我没有立即出声警告,我反复看着他们,看他们手里的枪,看他们稚气未脱的脸……真的还只是两个孩子……所以最后,一个战友死在了我怀里。”
郑朝露默默拉住了陈故放在她腰上的手。
陈故握住她温软的手指。
“没有关系的,都过去了。”陈故自己这样说,也不知道在安慰谁。
郑朝露很浅地笑了一下。
陈故捏着她的手指,过了很久很久,才说了下一句:“后来我杀了很多的这样的孩子。”
郑朝露眼神一僵。
“你知道在那个世界,最可怕的是什么吗?不是教唆孩子去做人肉炸弹,或是拿着枪去杀人,而是没有希望。整个社会都没有希望,大人没有,孩子就更没有。黑暗和极端蔓延得理所当然。
“在那边待久了以后,我就总忍不住去想,人为什么要活着呢?这个世界,这个社会,国家,包括我自己的生活,到底有什么存在意义?还有……死亡到底是什么?”
郑朝露握紧了陈故的手。
“回来后的每一天,我都得很不习惯。窗外的车流声和喇叭声会让我不安,楼道里,或者隔壁邻居偶然发出的动静让我惊恐,烟火的声音让我想到枪声和爆炸……还有那些孩子,每次看到他们,我总会浑身冒汗……”
郑朝露翻了个身,圈住陈故的腰,缩进她怀里。
陈故不由笑了,收拢手臂,低头,下巴碰到郑朝露的发顶。
很亲密的,很让人感到满足和愉悦的姿势。
“其实那些都能忍受的,没办法忍受的,是无聊和……没有盼头的生活。今天睁开眼睛,就能想到明天生活的模样,每一天都是昨日的复制,每一天,都没有激情和希望。”
郑朝露终于开口说:“但你和我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有啊,”陈故说,“我会开始想,明天要做什么来逗你开心。于是,明天以后的每一天,都有了动力。”
郑朝露往陈故怀里蹭了一下,再说:“好假啊你这话。”
陈故解释说:“不是假话,我是认真的。”
郑朝露:“……你这个人,真的好无聊……”
陈故顿了一下,忧虑道:“所以你嫌弃吗?我这个人……的确没什么意思。”
郑朝露没说话。
陈故想了想,又说:“但我可以慢慢学着有意思……”
郑朝露道:“你别说了。”
陈故:“你生气了?”
郑朝露:“别说了。”
再说下去,她真的会沦陷的。
天亮以后,郑朝露被硬逼着吃了半碗粥,然后被陈故拖着出去逛公园。
天色刚蒙蒙亮,两人从小区大楼出去,清晨凉爽干净的微风迎面吹来,轻柔拂过脸颊,很是舒适。
郑朝露闭了闭眼睛,心里莫名的一松。
陈故在旁边说公园的情况,说公园修了多久,面积多大,种了些什么树,栽了些什么花等等……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闲话。
郑朝露垂眼默默听着。
逛了半圈公园,两人又去超市,但还超市还没开门。
于是她们又折返回去,在家里待了一会,等时间到了,再去超市买今天的食材。
回来时家政阿姨刚好也到了,礼貌的和陈故打过招呼后,安安静静地打扫屋子。
郑朝露坐在沙发上。
阿姨打扫到阳台,发现有一盆花生病了,就过去告诉陈故。
她和陈故说话时神色谦和,微低着头,陈故说话她就认着听着,并且连连点头。
郑朝露看着阿姨对着陈故十分尊敬的模样,再想到自己的普通与卑微——一如这位家政阿姨,瞬间爆发的差距感让她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她站起身,几步走到卧室,啪地摔上门。看小说,就来! 速度飞快哦,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