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破（1 / 2）
霍尧背上有伤，手臂一抬起来, 伤口就淌血。
浓华干脆把那些东西全都收拾了。
他坐在那里, 打量她。她依然还是那么一个娇小的样子, 只是比记忆里的模样娇嫩一些而已。
白皙的肌肤, 乌黑的长发。只是因为之前脚脱臼, 现在不好挪动, 衣裙下摆上沾染了不少尘土。
她坐在那里, 满脸宁静，哪怕衣裙染上尘土，也没有染上半点狼狈。
这个模样，是他最爱，也是他最恨。
这么多年，她所有的话，所有的神情，都已经沉浸在心里, 化作不管他怎么努力都触摸都不到的镜花水月。
他以为自己坐上那个位置之后，她总算是能自己的了。可最后她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扇的他脸上生痛。
“现在该怎么办？”浓华开口, “你受伤了, 短时恐怕拿不起刀。你那些亲兵甚么时候能寻来？”
“不知道。”霍尧仰首回答。
浓华一愣，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知道？”
“我让他们都去护卫两个殿下了, 我们两人又是走的另外一条道路, 他们就算发现不对, 也不敢立刻确认我们就在这边, 要找过来，还要一段时日。”
浓华问，“多久？”
霍尧迎着她那双闪烁着希翼的双眼，“估摸着，也要两日吧。”
“这么久？！”浓华惊呼起来，“你手下的那些人，不都是很有本事的吗？怎么可能要这么久？”
霍尧好笑的叹了口气，“他们也是人，不是神仙。要看到痕迹才能找过来，我们的马不是被抢了，就是死了。要是这两匹马没死，倒是会知道回去，但眼下，只能靠他们自己一点点找过来了。”
“都是你，要是你不说那么多，就不会有这个事了！”浓华转头就怪起他来。
“是，都怪我。”霍尧干脆利落的，直接把所有都扛在自己的肩上。
他这么一副爽快承认的模样，憋的她无话可说。
浓华恨恨扭头过去。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肯再和霍尧说句话。这家伙实在是狡猾的很，和他说话简直能把自己给气的不轻。索性不和他说了。
霍尧坐在那里，突然听到浓华肚子里咕隆一下。
他都听到了，浓华自然也能听到。她白皙的脸蛋顿时涨的通红，僵坐在那里。听到那边霍尧轻笑一声，浓华钻地洞的心都有了。
自小到大，她就从来没有在人前出过这么大的丑！
她脸蛋红的几乎要滴血了。可是那边霍尧好像还没看够她的窘迫，目光来来回回在她身上逡巡。
“你看甚么，有甚么好看的吗？”
浓华猛地转头过来，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霍尧立刻好好坐定了，“其实也不是，只是你也会肚饿啊？”
他说着，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物什，视线围着她的腰腹打转。他的目光里渐渐了有了别的意味，看的她如坐针毡。
“你甚么意思？”
霍尧满脸好笑，“以前看过很多世家子弟，浑身上下超然物外。不为世俗所拘，我还以为他们是食花饮露而活，都是活神仙。冬日里，都能裸身狂奔，完全不用穿衣。”
“可不是个活神仙么，自然是不像常人那样用饭的。”
浓华伸手摸了摸肚子，不想搭理他。霍尧话语里都是挖苦，听着就叫人生气，还不如自己坐着清静些。
霍尧看她坐在那里，“肚饿了？”
浓华闭眼不搭理他。
霍尧叫了几次，也没让她睁开眼睛。他坐在那里感叹，“要是之前把那些野兔抓了就好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被放在一边的小布包，小布包是他放在怀里，浓华给他脱衣服的时候，直接放在了一边。
“我还有些干粮，要不要？”他问。
浓华脑袋往墙那边更靠了点，“不用。”
霍尧笑了下，“当真不用？”
说着，他解开了布袋，拿出了里头的肉干。
“你还带着这个东西？”浓华有些意外。
“我自己出远门的日子多，路上不一定每次都能遇上人家，而且就算遇上了，也不一定能得到吃的。所以还不如自己备着点。”
说着他把里头的鹿肉干掏出一块递给她，“给你。”
浓华转头过去，“不用。你有伤你吃吧。”
浓华每一顿都用的不多，这个是自小养成的习惯。士族觉得，多食无益于脾胃。浓华早膳也只用了一点，平常会有点心之类的补充补充，她之前突然被霍尧给拉出来，这会也没有小食可吃，在就肚腹空空了。
说完，她就坚定的回头过去，不看他一眼。
霍尧有些好笑，“是不是嫌弃这个肉干太粗糙了？”
浓华没说话。
霍尧靠在那里，他把手里的鹿肉干塞到嘴里，咬了一口。
他故意咬的很用力。咔嚓咔嚓响个没停。
浓华听得心烦意燥，“你要吃，声音小点。我也没吵到你！”
“我出身低微，没学过那么多的规矩，不知道甚么食无声。”霍尧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满脸怒容，“要不，你给我看看。”
说着掏出另外一块肉干，诱惑似得在她面前晃了晃。
浓华对他这种逗猫逗狗似得做法冷笑一声，她又不是没饿过，忍一下，那个劲头也就过去了。
“生气了？”霍尧放下手，他背上有伤，不能靠在墙上，只能就那么坐着，“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士族，到底是拿甚么来心高气傲。”
浓华狠狠瞪过去。
“这一块鹿肉干吃下去，能让你坚持到晚上。你不会想这肚子咕噜噜叫上一整天吧？”
见她还是不动，霍尧继续道，“不吃东西，现在你还撑得住，等再过几个时辰，就会头昏眼花，到时候一头栽倒在地，我就得照顾你了。”
原本脸朝墙内，死活不肯出一声的女子，终于回头过来。她伸出手来，从他手里取过肉干。
肉干是煮熟之后切开晾干，质地坚硬，很是磨损牙齿。
她小小的咬了一口没有咬开。抬头往他那里看一眼，就见到霍尧一脸看好戏的神情。手里的东西是真的很粗糙，但她要是丢到一旁，就真的被他嘲笑，干脆背身过去，一块肉干都被塞到了嘴里。
霍尧从后面伸出头去，就见到她腮帮子鼓鼓囊囊。越发可爱。
“吃东西就好，吃完了，也就有力气了。”说完，霍尧又是一阵叹气，“我身上有伤，实在是不利行动，一切有劳你了。”
浓华喝了一口水，用力把嘴里的肉干吞下去，她回头看了他一眼。霍尧脸上因为失血，脸色苍白。
想起霍尧受伤的前前后后，浓华又没说话了。
哪怕不想承认，他这伤也的确是为了救她。
有村妇进来给他们把火塘生起来，这个天虽然暖和了，但是火还是必须要的。尤其还有个病人在。
火塘里有了火，浓华把他带血的衣物架在火边烤，衣物上的血迹受火一烤，就硬邦邦的了。
她把烤热的衣服披在他身上。衣服虽然不如之前那么柔软，但是披在身上很是暖和。
忙完这一切之后，浓华就坐下来。她的脚虽然已经归位，但是酸胀的很。她怕之后还会留下什么毛病，不敢随意乱动，就坐在一旁。
霍尧披着衣服，火光照在他的眼眸上。
一个年轻貌美的男子坐在那里，还衣冠不整。哪怕他一句话不说，什么也不做，靠着一身皮相也能吸引不少人的注视。
浓华只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心里期盼什么时候，霍尧的人能赶紧过来。
两人谁都不说话，过了好会，霍尧开口，“你很怕我？”
浓华闻言，“你想多了。”
“既然如此，为何要躲我躲的那么远。”霍尧说着，抓起一把之前村妇留下来的柴火，丢到火塘里，他手里持着火钳，将火拨弄的更旺盛了些。
融融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
现在离他们出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外面的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摇曳的火苗在他的脸上映出一片深陷的阴影。
“……”浓华转头过去。
“过来吧。要是你冻着了，要是不及时救治，一日命就没了。”
浓华轻嗤，“你休想吓唬我。”
“皇后是出身高门，没有见过真正的人间疾苦。但是你总知道疫病吧。这疫病一旦发作起来，一家人几日之内就可以死得干干净净。”
霍尧说起来的时候，面上冷淡。
浓华莫名觉得手臂有些冷，这些她是知道的，瘟疫时不时会有。而且一家老小短短几日之内全部毙命，那不算多骇人。
她抱紧双臂，坐得离火近了点。
霍尧把布包里的肉干拿出一点递给她。浓华接过来默默的坐在那里，慢慢的啃咬。
“你讨厌我甚么？”霍尧问。
霍尧前生开始就很奇怪，浓华对他不冷不淡，保持着君臣之间的距离。她真的厌恶自己到宁可死都不从的地步？
“……”浓华坐在那里。
其实彼此的真面目，都心中有数。只是为了面上的和气，装出来的而已。
浓华想霍尧恐怕也清楚她和王牧之合谋要他性命。
“你说过了。”
“我又不是傻子，怎么能察觉不出来。”霍尧嗤笑，“你就承认吧。”
“不过我也好奇，你怎么怕我，讨厌我？”霍尧想着思考了下，“难道是上谷郡那一次把你吓着了？也不想。”
两人你你我我的，霍尧也没有称呼她为皇后，也没自称为下官。
浓华不搭理他。
“是因为我吓到了陛下？”霍尧依然道。
“是因为你是乱臣贼子，欺君罔上。够不够？”浓华不知道霍尧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话语出口，霍尧的目光立刻变了，“皇后怎么知道我是乱臣贼子，欺君罔上？”
他双目倏地锐利，“皇后是怎么知道的？”
浓华反应过来，此时的他说白了，在旁人眼里，其实就还是个嚣张一些，不知前途如何的小人罢了。
霍尧已经倾身过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都拉到眼前，“你方才说甚么？”
浓华手被他紧紧攥住，动弹不得。明明已经受伤了，却还能有那么大的力气，霍尧将她一把拉到跟前，“你也来了，是不是？”
浓华满脸惊恐的瞪住他。
霍尧没等她回答，他两眼紧紧盯住她，双目里的光如开了锋的刀，来来回回在她面上逡巡。
“是了……前生明明没有那一遭的。”霍尧低低笑起来。
前生王牧之来的时候，就没有下毒这么一回事。王牧之这个人他知道，这个时候根本就看不起他。认为他不过是凑巧得势的跳梁小丑，不多时就能将他拿下。
既然如此，为何会多此一举，这么着急要他的命。
原来如此啊！
浓华脑子里闪过一点什么，她眼眸瞪大，“你……”
“是啊，是我……”霍尧靠近她，他咬着牙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也回来了。”
霍尧靠近她，“你果然还是记得我，难怪王牧之竟然会对我下杀手。”
说着他低低笑起来，“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恨我。真是意外之喜。”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难怪这段时间，霍尧给她的感觉大为不一样，却怎么也说不上来，原来竟然是这个！
“放手！”浓华挣扎，他不但不放，反而两手握紧她的手腕，浓华一脚踢过去，直接被他一把挡下。
“你脚刚刚正骨，我劝你如果以后不想做一个瘸了腿的皇后，就不要乱动！”
“你想如何？”浓华双手紧紧被他扣住，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难怪她杀不了他，原来功成名就的霍尧回来了。年轻时候的霍尧，如果还说有破绽可循，只要有心就能杀了他。那么现在的这个，已经在高位侵染多年，手段比之前更要厉害。
霍尧手里使劲，她整个人就被迫肩背拱起，投入他怀中。
“我想如何？”他在她耳边笑，笑声低沉而危险，“你说我想要做甚么，崔皇后，或者该说崔太后？”
他俯身过来的时候，身上披着的上衣已经落了下来。
浓华凝视他，脸上的慌乱一点点收起来，“那你打算怎么样呢，你现在可还不是皇帝，还只是个窝在幽州的所谓刺史。”
浓华将所谓两字咬的重重的。
霍尧低头，手指微动，摩挲着她手腕间的肌肤。
浓华的心跳的飞快。
她嘴唇抿紧，不发一言。
“我打算怎么办……”霍尧饶有兴致的端详她的面庞，他凑近了，呼吸扫抚在她的面庞上，痒痒的，却叫人无比的心慌。
他闭上眼，似乎在忍耐什么，浓华抬脚就要踹他。霍尧一手摁住她的膝盖，整个人直接压了过来。
霍尧身上是滚烫的，唇也是烫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