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2 / 2）

袁氏没忍住，在她背后就笑了。

“太后和府君说这个干甚么？”

“本来就是。”浓华接过热帕子擦脸，“平常还好，昨夜里看到他散了头发，要不是他身段和声音，真的是和女子没个区别了。”

浓华以前惊艳于霍尧的长相是一回事，但是看着他真的姿容绝代，那就另外一回事了。哪个女子喜欢自己的情人竟然比自个还要貌美的。

袁氏乐的发笑，“那以后，府君恐怕是不愿意这么打扮了。”

的确没说错，霍尧把头发放下来，不过是想要弄得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来哄她开心，结果姿容比她还盛，一看自己不但没讨好人，反而把人得罪了。干脆霍尧除去沐浴之外，头发也不放下来了。

连带着他压根就不提这回事，好像这事从头到尾就没有过。

*

霍尧见了王牧之几面，他让王牧之回去带话给王临，说天子在此，王临怎么也该到蓟城来面见天子了。

像刺史这样的大官，每过几年，就要入京城拜见皇帝。不然天高皇帝远，哪怕不是本地人，在当地久了，难免会和当地豪强勾结。

算算时日，王临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有见过皇帝了。以前皇室自身难保，管不了刺史们，但现在皇室已经安稳下来，向王临这样，躲在州里，哪怕少帝继位这样的大事，都不出面，就派出一个侄子过来，很不像话。

王牧之将霍尧的意思带到，王临气的差点当场砸了自己手里的塵尾。

“那个庶族小子！以为自己运气好，打赢几场仗，就能腰杆子挺得笔直和我作对了？”王临气的脸色发青，手都是在抖。

在王临看来，霍尧这种庶族，只不过是运气好，碰巧打赢了几场仗。一个出身贫贱的东西，他愿意给霍尧高看一眼，已经是霍尧祖上八代烧高香了。

霍尧不仅不感恩，竟然还有胆子去要他去蓟城？

简直不知所谓！

“这个庶族小子，看来狂妄的，连自己姓甚么，都忘记了。”王临气了好会，冷下脸来、。

王牧之冷眼旁观，“叔父要去蓟城面见陛下吗？”

王临手里的塵尾挥动了两下，“去见陛下干甚么？一个小孩子，我去见他，他有福气承受的住么。再说，谁知道霍尧打的是甚么主意。”

王牧之点头，“那好，侄儿这就叫人准备。”

说完，王牧之让人送来笔墨，请王临亲笔写一封信送到蓟城。

乱世一起，各州的刺史，有能力的都想要自立。王临还记得几十年前的情形，刺史说是刺史，其实就是一州之主。既然可以自己做主，那么何必要对皇帝马首是瞻？

更何况继位的那个少帝，现在才一点点大，一切大事全都听霍尧的。

他堂堂太原王氏之子，要他对一个庶族俯首称臣，这简直奇耻大辱。

而且万一他过去，霍尧打的是，扣下他的人，夺了他的权，到时候又该如何？

想到这里，王临坚决认为，自己绝对不能去蓟城。

王临亲自写的书信快马加鞭送入蓟城，霍尧看了书信之后，看向来人，“他说自己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所以不能前来觐见陛下？”

他话语落下，众人都是一片缄默。

这个朝堂比起洛阳的太极殿，是比较寒碜，不过霍尧还是慎重其事的，把浓华和赵禥还有在职的百官全都请了来。

“臣记得，上次陛下派人去青州，那时候的王府君健步如飞，步履如燕，这才一个多月，就年纪太大，腿脚不便了？”

这话说出来，有些绷不住的人，险些笑出来。

“想要蒙蔽朝廷，这理由也不用心了吧。”

赵禥有些着急，但是此刻他说话不合适，看了一眼崔檀。

崔檀是个老狐狸，为官日久，滑不溜秋，抓住了他都能一下溜走。他低头下来，像是没有看到赵禥。

“那么府君的意思……”浓华在帘子后开口。

“王府君藐视朝廷，这个是无法算的。”

“可是若是王府君真的身体不适呢？”有人看不下去。

霍尧看了一眼，“那就更好办了，朝廷命官重病在身，甚至行动不便。照着王府君这么个架势，恐怕处理公务都不行。既然如此，还是让王府君好好休养，万一王府君拖着病体处理公务，病情加重了怎么办？”

提此问的人只不过看不惯霍尧的独断专行，也是看不惯他的出身，所以出言刁难，谁知他说一句，霍尧有好几句等着他，而且话中还是句句都是为了王临着想，谁要是说个不字，那就是不知好歹。

“太后这……”

见着在霍尧那里讨不到便宜，那人不禁去看浓华。

皇太后也是出身士族，不管如何，都要为士族说几句话吧？

“府君的意思呢？”浓华开口。

“王府君身体不适，勉强支撑处理公务，恐怕对病体也是有害无益。”霍尧的鬼话简直一套一套的，偏偏句句还说在道理上，憋得人完全无话可说。

“臣觉得可以让王府君之侄，来担任此位。”

、

浓华一愣，没想到霍尧竟然还能出了这么一个毒计。

但话已经说出口，霍尧就不可能再让旁人有置喙的余地。

王临和王牧之都是太原王氏的人，他这么一招出来，太原王氏不可能有太多的怨言，最多是他们自己族内内讧。

手握权柄的人时日久了，就会舍不得放开。甚至哪个不小心碰了碰，都会引起他的剧烈反扑。

霍尧自己对此再清楚不过。

他就等着那对叔侄会如何反应。

不出霍尧所料，王临看到朝廷送来的那封诏书，气的发昏。任凭王牧之如何解释都没有用。

王临指着下面的王牧之跳脚大骂，“你自己手里有冀州，结果没看好，叫霍尧给夺了，如同一条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是我收留了你，让你有个可栖身之处。可是临到头来，你竟然恩将仇报，想要抢了我的青州？！”

王牧之百般自辩，“叔父，我没有这个意思，这分明就是霍尧不怀好意，离间我们叔侄，侄子怎么可能有这个心思。”

王临站起来，“竖子住嘴！你嘴上这么说，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

王临气狠了，越发觉得王牧之就是个祸害，令人把他软禁了起来。

照着王临的本心，他根本就不想留下王牧之。叔父杀侄子，名头传出去太难听。而且一旦被霍尧知道，少不得头上要套着违抗朝廷的罪名。

他现在手上还有权，但霍尧手里的兵力比他强。这面上的功夫，不管如何，还是做一做。

把王牧之软禁起来之后，王临觉得这样不能长久，和兖州刺史联手，以霍尧挟持天子意图不轨的名头，反扑过去。

霍尧身上不干净，吓死先帝的把柄，明晃晃的摆着。只是之前他势头正盛，再加上其他畏惧匈奴的气势，让霍尧去顶。

王临都被威胁到了手里的权力，又不能直接宣布脱离朝廷自立，干脆和兖州刺史联手朝着幽冀扑了过去。

霍尧等的就是这个，兖州和青州比较难得手。一个因为刺史出身名门，二来他们面上还算老实，不能出师无名。

青州和兖州起兵的消息传来，霍尧让赵禥给自己下了一道诏书，斥责两州刺史任意妄为，诬陷朝廷命官，起兵造反。

霍尧领兵南下。

若论打仗，霍尧在这个上面的才能，不是王临之流能比得上，不多时就大破两州联军。

消息传来，崔檀和浓华道，“看来，他是有几分实力。”

崔檀的目光别有深意，浓华哪里会察觉不到，心下知道父亲是察觉到她和霍尧的关系了。

“阿父，我和他……”

“其实他在，也是个好事。”崔檀点头，“当初的形势，他其实没有那个必要，带兵奔波几百里到洛阳救我。”

崔檀那时感激霍尧的救命之恩，可心下也是疑窦丛丛。霍尧和世家没有半点关系，而且在那之前，和他素不相识。怎么可能带兵跑到洛阳来？

至于那套什么终于朝廷的话语，拿去哄哄旁人还行。崔檀自己心里和明镜似得，没有好处，谁又愿意滩浑水？更何况，他们这些人，对于霍尧来说，更多时候，更像是累赘。

如今看来，恐怕还是为着自己宝贝女儿的缘故。

浓华见崔檀满脸的了然，嘴张了张，“阿父……”

“男欢女爱，男女不过就是那点事。你以为阿父有多迂腐？”崔檀摇摇头，如果霍尧真的如同他预料的那样，真的是人中龙凤，那么和他有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浓华低头，不说话。

“阿父的意思？”浓华过了会，抬头起来。她虽然被父母宠着长大的，但也明白士族里的婚姻都有其中的用意。

尤其她的情人还是个庶族，是个权势滔天的权臣。说是男欢女爱，其实已经变了味。

“你该不会认为，霍尧会一辈子甘于做个臣子吧？”

浓华没有立刻回答，她当然知道霍尧不会，不仅不会，反而对于篡位这种会遭到千古唾骂的行径，半点不在意。

他这种人，不仅仅有本事，也有笼络人才的能力，更要紧的他人狠胆子大。

这世上不少人，都觉得自己若是有机遇，也能成就一番大业。却不知道，成就大业这个东西，机遇重要，如果没有机遇，任凭有再多的才能也没用。但能不能抓住，也是问题。

一个犹豫，很有可能就和机遇擦肩而过。

而就算抓住了，就算出身顶级世家，能不能成事，也是不知。

运气，实力，各方各面。才能成就一个开国帝王。

里头的凶险，旁人看着不知道，但是浓华再清楚不过。

“阿父……”浓华叹口气，她没法和崔檀说霍尧以后的事。

“现在赵氏羸弱，若是真的有人取而代之，倒也没甚么不可。”崔檀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无所谓皇帝的江山，要说真的有什么担心，就是女儿。只不过一般来说，就算天下换主人了，对于女子，总有几分宽容。

“他是怎么想的？”

浓华被问住了，她现在也不知道霍尧到底怎么想的。他说是要她做皇后，可是梦里的那些她都还记得。

至少是三夫人。

她高高在上，在上头习惯了。这一遭从顶头落下来的滋味，不是谁都能咬牙撑过来。

浓华扪心自问，就算霍尧想要从名门里挑选一个女子做皇后，多的是人比她合适。从皇太后变成妾侍，她受不了，梦里才会选择出家。

而上门逼人进宫，仔细想想，霍尧那种人也的确做得出来。

浓华发现到了这个时候，她对他的信心也不是很多。

“我也不知道。”浓华叹气，“不过眼下，恐怕他也不会轻举妄动。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现在还是以平定四方为要事。”

崔檀点点头，他伸手在浓华手上拍了拍，“你嫁给先帝，先帝对你如何，阿父心里都清楚。如今先帝已经驾崩，男女之事上，你想如何，父母都不会拦着你。至于外面的流言蜚语……”

崔檀想起外面流传那些话，就算他出手镇压，恐怕也没有什么用。

流言这种东西，原本就是越用力镇压，就会流传的越快。

现在战事到处都是，希望借着战事，能让那些人消停一些。

“你不要放在心上，那些人空投生成人，却不知道安身立命，就知道传那些话。”

浓华倒也没放在心上，“反正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何况他们说的也是真的。爱说就说了。”

崔檀见浓华如此豁达，不由得笑，“你这脾气还真是和你叔父像。”

原本是担心浓华被外面的那些流言弄得心烦。没想到她早就想通了，既然如此，那么他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现在，阿父只要看着你好，还有崔家好，那么阿父就能放心了。”

浓华点头。

霍尧将兖州和青州全数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收拾了刺史，但对其他人还是很客气，甚至还把俘获的王临送到蓟城。

王临其实送回来，也只是拖一段时间而已。毕竟由赵禥亲自下诏，斥责王临造反。

造反的罪名，可不是王临自己一条命就能抵事的。

霍尧把王牧之也一块带回来，他把人当刀用，现在用完了，刀也该好好的带回来。要不然，谁来承受太原王氏的怒气？

现在这个世道，实力为王，多高贵的姓氏在兵权面前，也不堪一击，但能避免的麻烦，还是避免。要不然自己就算不惧抬抬手，覆灭几个家族，也嫌事多。

他回到蓟城，让赵禥下诏，将王临这一支斩尽杀绝。

其余的太原王氏，他没有动。王临死了之后，王家就再也没有手握兵权的人。在这个乱世里，没有了兵权，出身再高贵，也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

他不会去屠戮这些世家，交给羯人动手，更方便些，而且还能给匈奴和羯人扣个帽子，没必要自己动手。

吞下这两地，齐地已经全数落入他手。

霍尧向皇帝上表，说是希望能迁到邺城。

邺城有前朝留下来的宫殿，之前此地靠近青齐，所以霍尧一直留人在蓟城。

蓟城可谓是什么都没有，皇太后和皇帝都还住在燕王府，说是行宫，其实挺寒碜的。

霍尧上的表，皇帝愿不愿意根本不重要，皇太后点头就行了。

而浓华，还真没有什么不答应他的理由。

此事就这么定下来。

行宫内到处是收拾东西的侍女，几个老臣在这个时候，集聚在赵禥身边。

赵禥需要老师，平常那些老师，根本就比不上那些出身大家的师傅。霍尧为此特意给他换了大家族的人来。

“现在朝政全都落在霍尧一人手里，王府君又没了。”

几个人低声叹息一会。

赵禥听着，“霍尧留不得。此事不要被太后知道，太后已经被霍尧所惑，叫她知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