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宴会(2 / 2)
“阔奖了。”苑清师姐莞尔一笑,随后又坐回身子。
彼此又聊了一些家常便话,热热闹闹的。这便是我的家。虽没有血缘关系,却更胜似真血浓于水的他人。
夜色渐晚,师娘因着身子虚便先回房歇息了。随后我与其他师兄师姐再将其收拾打理一番后也各自回屋去了。
离开之前还不忘又再祝我几句候语和叮嘱我明日下山之事。
生宴结束。始终没有看到离师姐的身影。她并没有前来与我庆生。
心里油然升起一股莫名失落感,心里头闷闷的。一人回到内屋睡不着,于是便又出外徘徊走动。我静静的站在池塘边看里头的鲤鱼游水。
明天我便要离去了。离开这温暖的家。离开这些待我极好的家人。
这么一想便有点黯然伤神。但转念一想这也是好的,等我瞧见外头的事物见识宽广了,便可以靠自己的才智帮助他们。
四周仅仅有蝉鸣声和苍凉的月亮与我作伴。离师姐她…现在在做甚呢?这么晚了大概就寝了吧?
这时我便隐约听见似有低而远的箫声从离师姐院子的方向传来。我疑惑。哪来的箫声?我随着箫声渐行去离师姐的院里。越是靠近,箫声越发清晰。
冷冷清清的月牙挂在树梢上,与低沉的箫声相互呼应。一阵冷风吹来,院子深处发出凄清的箫声,似在倾诉些什么。
曲调愁伤,听了让人感到心中苦涩,我微皱起眉,往深处踏去。箫声仿佛有诉不完的衷肠,说不完的爱恋。凄美的旋律萦绕着竹林。我的心也跟着箫声一并起伏,音高心紧,音低心沉。箫声是低沉的,甚至还有些压抑,暗哑。这吹奏之人似是满尽哀愁,吹出了难以表达的情,奏出了苦涩抑制的意。
随着箫声越发清晰与尖锐起来,此时我站在了院口处。
可能我这辈子都无法忘怀这一幕。
墙角下置着一把铁灰色的利刃和一坛酒。吹奏之人伫立在屋瓦上吹奏鸣箫,苍白的月光打在她身上显得孤寂寡淡。一身的银灰色衣着与绕着秀发的丝带被夜晚的风拂得四处荡漾。箫声在哭诉,呜呜其鸣,如冤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忽明忽暗,忽远忽近。
她站在屋楞上,夜晚看不清她的神色。只依稀看见她的纤手灵活按压,鸣奏出层层音阶。越到曲尾箫声越发尖细刺耳,似在惨叫申冤着悲痛般,我浑身立马起了鸡皮疙瘩,头皮也跟着发麻了起来。
曲调开始变得混乱惆怅,杂乱不堪,似是在承受某种无法背负的痛苦。到了最后已是浑浊成一团,曲不为调,调不由曲,听得我心一紧。
忽然,箫声以尖锐刺耳的声音打断了混乱无章的曲调,划破了这万籁俱寂的夜空。但不过一下子,又恢复了寂寥的模样。
我站着身子注视着她,她伫立在屋檐上凝望着我。
夜晚近乎将她银色衣裳一并侵蚀,只剩月光才得见着她单薄的身躯。
她轻轻从屋瓦上跃下,落在与离我几米远的地面上。
我心似擂鼓般渐快,冷汗也从背脊上流下。
她摇摇晃晃地朝我走来,手中的竹箫被弃作一旁。
我这时才能依稀看见她的面容,苍白无力,似没有血色一般。双眸迷离失神,眉间的朱砂也黯淡无光。她离我越近,身上的寒气便幽幽传来。
她来到我的面前,越发清楚地看见她的神色。月光洒落在她浓而密的睫毛上,眼眶竟有些湿润,朱唇被紧抿着。
一时间竟分不出是皓月更苍茫些还是眼前女子更为苍茫些。
我看到这一幕显然是有点慌乱,但她忽然倾身将面容埋在于我颈肩,一股冷香夹杂着酒香便扑鼻而来,我呆立着不敢动弹。
感觉衣裳间被冰凉的液体给浸湿了,我连忙撑起她,却见眼前人早已是眼眶发红,流着两行清泪。朱唇也早已被抿得破皮渗血。
素平离师姐一直都是清冷淡漠,此次瞧见她落泪的模样很是鲜少。这般娇弱妩媚的模样,很是让人心疼。
“离师姐…”离师姐这般模样莫非是遇上了什么难处?身为师妹的我必须好好帮助她解决这心头之苦!
“离师姐,你是否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我慌张地问道。
“离师姐,你可以告…”我这话还未说完离师姐突然将纤指点住我的唇上,她眼神冷峻发寒地盯着我,声音也冰冷无情似命令道:“别叫我师姐。”
我被这声呵斥给吓着,缓缓迟疑地吐出:“离…歌?”
她闻言轻笑,撤回了手指,玉颜前的眼泪已被风吹得干滞。“离…歌,倘若你遇到了什么难言之隐你大可倾诉于我。我会尽力帮你!”古前说过美人一笑便可让君王弃朝。今夜,算是见着了。
她又魅笑,声音带着嘲讽似:“你能帮我甚?”不得不说离师姐笑起来是当真好看得很,连我一个女子看了也差点迷住。
“离…歌你都不表明于我,我又怎知晓,又怎得帮你!?”美人再美也不能忘了正事。
她转身离去,风吹起得她的衣摆晃荡,月光映在她萧索的身影,似寒夜中孤独寂寥的竹枝。
她转过头侧着脸,笔挺的鼻梁与曲线优美的唇形连着清晰分明的颚处轮廓。这世上,竟会有这般冰山美人。
“我心悦着一人。”
原来是心悦啊。
等等… 心,心悦…?
莫不是…指,那个?
“心悦?”我不明所以,从小到大在这山中我对人从有过除亲情以外的情意。
“对。”
她转过身,深邃的眼眸静如谭湖,似早已明了甚的。
“但她不知。”
我不禁有点手足无措,慌张解释道:“我还尚年幼,没经历过情爱之事,更不懂那情爱之意……但!晴师姐说了!师娘她是明白事理的人!若你好言相道!兴许,兴许师娘会准许你呢!?只要不是甚不妥之人!”
她又直径朝我走来,挑眉地问着我: “那怎样才算不妥之人?”
我认真思索了一番:“心眼坏的人?”
她闻言竟噗嗤一笑。她站得离我非常近,鼻间充斥着她浑然的幽冷香气,好闻得很。
她忽然低**侧着脸在耳边吐气若兰,细声道:“生辰快乐。”她说话的气喷洒在我耳根,不禁有些羞红了起来。
她此番话莫名让我感觉心底似有烟花绽放,刚才的失落感也一并烟消云散。
我见她一时哀愁一时痛苦一时自嘲、心疼得紧。
究竟是怎样的人才会让离师姐落魄于这般模样。若哪天我在外遇上他必然要好好言行拷问一番,竟如此不惜这冰山美人,莫非是爱慕男子?
离师姐定是很难过吧?
“我可以抱抱你吗?”由于我不及她便是微仰着头望她。
她显然被我的话有点愣住,随即点点头。
我轻轻地抱住她柔软的玉身细腰:“不哭,小瑶瑶摸摸头,离歌不难过。”我一面说着缓缓地抚摸着她的发顶。
其实小时候我也常作此没大没小的举动,只是离师姐每次都是怒瞪冷斥于我,看起来很是不悦。但我便爱这般惹她动怒,就是想看看她这冰山着火的模样是不是很好笑。不过自从那溺水事件发生后,我就再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了。
此时离师姐的脸面却发红了起来,耳根子也赤红得欲要滴血。
“怎么了……”
但一瞬间她又敛起她面红模样,摆出了昔日的冰山气息,冷冷道:“时候不早了瑶之师妹你且回去歇息吧。”
我并未松手,有点茫然道:“可离师姐你…”
“放手!”她突然呵斥予我。
???
这刚才娇弱惹人怜爱的模样怎么一转眼就变了个人似的!?
“我不!”我紧扣住离师姐,不愿撒手。
谁知离师姐却是使出内力将我一掌推开。我显然是一脸懵逼。
“离师姐…”我刚想要伸手抓住她,谁知后脑勺却发狠地疼了起来。这必定是我昨日磕着脑袋的该死后遗症。
离师姐就站着面前望着我。双眸神色复杂,似内疚,似自责,似害怕。五味杂陈。
然后无情地转身离开。
脑袋越发地疼痛,我也不好上前去追,便一路蹒跚地步行回屋了。回到内屋我的头还是感觉涨痛刺骨,我便昏然地倒头睡去。
阖眼前脑海里浮现出离师姐她那猜不透的神色。
自古美人性情都这么古怪的吗?书中怎么没有记载?
我带着这个疑问,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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