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旧日（1 / 2）

01.

1931

“晚上好，伊万太太！”我和阿列克谢站在一个破旧的房屋前，敲响面前的木板门，“伊万太太，您在家吗？”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屋里才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开门的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妇人，她就是伊万太太。大概已经入夜，所以她没戴眼镜，开门后伸长脖子费劲地眯了眯眼睛，好像这才看清楚我们。

“是廖沙和托利亚吗？”她问。

“对！”我大声回答，生怕她听不见。

“啊！快进来快进来！”她热情极了，立刻侧身给我们让出进去的道路，我和阿列克谢对伊万太太道了谢。

大概她刚吃过晚饭，屋里弥漫着一股土豆饼和劣质熏香混合的奇怪味道。

“呃，伊万太太，我们这次来是想......”

“这都几点了，你们两个小家伙来做什么？吃晚饭了吗？”

事实上，廖沙刚想对我们的来意作出解释，就被这位热情如火，但耳朵不大好使的老太太打断了。

“我们吃过了......”阿列克谢说。

“但是没有吃饱......”我接了句。

“哦上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让你们吃不饱饭呢！加莉娜（我们母亲）怎么回事？”她唠唠叨叨，说完转身撩开了厨房米黄色的帘子（其实我不知道那到底是真正的米黄色帘子还是已经脏的不成样子的白色帘子），一边还回头对我们说：“我这里还剩些饭菜，这样吧，我给你们再热一热，先填一填肚子......”

阿列克谢看着她的身影隐在帘幕后面，才转回头皱眉地小声对我说：“托利亚，伊万太太看起来像是快要去睡觉了，咱们把她叫起来做饭合适吗？”

“可是我饿了啊！你总不能看着你亲爱的弟弟饿肚子吧！就刚刚那点黑面包谁能吃得饱，而且还没吃完呢，爸爸妈妈就——”我颇为委屈地揉着肚子，连珠炮一样说了一堆话来反驳他，之后笑着看向他，换了副嘴脸：“难道你不饿吗？我也不忍心让你饿着呀～”

那天晚上，我们就借宿在伊万太太家里，她没有问我们不回家住的缘由，毕竟我们的酒鬼爸爸在镇上是出了名的，半夜三更与妈妈吵架的声音能传出好几公里。

入冬了，我和阿列克谢的身上却只盖了一层毛毯，因为伊万太太家实在没有多余的被子，这层毯子还是因为她的孙子赶巧不在家，我们才有幸身上有个东西盖着；我俩紧挨着躺在临时搭的木板床上，虽然很硬，但我们仍十分感激这个好心的老太太。

从我躺着的这个角度，一抬头就能看见嵌在墙上的，破旧不堪的窗户，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稀稀落落的雪花，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窗户实在透风，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尽管我已经尽力的减小打喷嚏的声音，但还是不小心吵醒了身旁的阿列克谢，“怎么啦？”他问，之后迷迷糊糊把手掌摁在我的脑门上，“生病了吗？”

“没有。”我半张脸缩在毯子下，声音闷闷的传出来，我把他的手从额头上扒拉下来，塞进被窝里。

外面的小雪花越飘越快，像是下得大了。

我突然萌生出一种莫名伤感的情绪，拍了拍马上又要坠入梦乡的阿列克谢，问道：“哥哥，你说我们以后会一直过这样的生活吗？”

“嗯？”好脾气的阿列克谢并没有对我发火，可困倦却让他显得有些迟钝：“什么？”

“就是......”我顿了顿，“爸爸妈妈每天都吵架，我们连饭都吃不上，也不能天天来伊万太太这里蹭吃蹭喝吧——毕竟我们吃饭也要花钱，她不富裕，她还要养她的孙子格拉夏，怎么有足够的闲钱来给我们呢？我是说，万一她不愿意再接济我们了呢？当然我不是否定她对我们的善意，我只是——”

“嘿，说重点。”阿列克谢显然忍受不了我的废话连篇，在被子里踹了我一脚。

“......我们到时候肯定会挨饿受冻，甚至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我收回了一直看着窗外的视线，将其转移到了阿列克谢尚未清醒的脸上，“会吗？”我问他，之后又自己做答，“我猜会的。”

他听见我说的话，沉默了好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正准备跟空气说声“晚安”的时候，才听见他回答：“不会的。”他顿了两三秒钟，又说：“一定不会的。”我不知道他为何如此肯定，可能其中也有敷衍我的因素，但唯一确定的是他说话时还带着些鼻音，可能是睡觉时被子老被我抢走以至于着了凉，他继续说，“我保护你。”

好像感受到了在屋中不停蔓延的寒气，阿列克谢说完这几句就将半个脑袋都缩在了毯子里，却像怕我不信他似的，又执着地说了一遍：“我肯定保护你！——现在我们能睡觉了吗？”

我得承认，我有点感动。但最后那句话又让我觉得他敷衍的嫌疑更重了，于是我拽住他：“哥哥！”